元淮瞪著崔友植的背影,露出了一股冷冽的殺意,可當崔友植對著慘敗的陽光說起話時,這股殺意卻無聲無息地消融了,
元淮隻聽崔友植說道,
“我十二歲,便在你身邊侍奉了,當時你隻有九歲,還隻是一個連爵位都沒有的皇子,母親也不甚受寵,雖然父親入宮,是讓我當你的伴讀和護衛,不過我看著你,小小的年紀,清澈的眼神,和我家中的弟弟一般大,心中把你當成弟弟,也當成主子。”崔友植說道。
“那個時候,雖然你我沒有如今這般顯貴,一個是皇帝,一個是大司馬大將軍,一個是九五之尊,一個是眾將之長,我們在當日皇宮中不被人注意的角落裡,如尋常少年那般玩耍,當時先帝的七皇子剛滿兩歲,竟然和先帝在含章殿中玩騎大馬的遊戲,你的母親領著你給先帝請安,你看著七皇子騎在先帝的頭上,一向高高在上、不可褻瀆的帝王,竟然為了自己的孩子,可跪在地上、充當人人騎乘的大馬,你好生懷疑,看著先帝,也好覺得十分陌生,你也是先帝的兒子,可他在你的麵前,君威勝於父愛,他從未與你玩過這樣的遊戲,看著被父皇寵溺的弟弟,你好生羨慕。”
元淮也回想著當日的場景,幾乎連他都忘記了,可崔友植還仍舊記得。
“回宮之後,我知道你沮喪,於是我和弟弟便主動在地上充當起你的坐騎,任你騎乘,我們兄弟還陪著你放馬、投壺、溯溪、鳧水,兄弟們和你不親睦,你沮喪,我們兄弟便陪你到長楊宮去打馬球,因為此事被夫子發現,告知了我的父親,為此我和弟弟還挨了好一頓的打,想必這樣的事,你都已然忘卻了吧。”崔友植說。
的確,若非今日崔友植說起,這樣的事元淮一生都再也不會想起來了。
“後來,先帝的太子因為失德被廢,先帝多病,因此朝臣們都呼籲早立國本,皇子之中,隻有你與齊王可堪勝任儲君之位,你可還記得我們兄弟二人為了讓你登上儲君之位是如何鞍前馬後,為你籠絡朝中的勳貴元老,甚至買通了宮人,去巴結先帝晚年最寵愛的李昭儀與吳婕妤,讓前朝後宮,一同為你登上儲君之位在陛
元淮自然記得,當日自己的母親裴氏出入李昭儀與吳婕妤的宮室,做小伏低,在李昭儀和吳婕妤麵前說儘了好話。
還有當日崔友槐知道吳婕妤貪財,可吳婕妤所生的彭城王年紀太小,肯定無法登上太子之位,因此隻能將寶押在齊王或當時還是楚王的元淮身上,崔友槐為了說服吳婕妤支持元淮,因此傾儘家財,給吳婕妤網羅天下的珍寶,托人進獻給她,這些事元淮倒是都記得。
“我何曾忘記?”元淮無奈地說。“我從未忘記。”
“如今的京城中人都說,尚書左仆射崔友槐城府深不可測,為人奸詐狡猾,心懷鬼胎,為了守住權位,做了不少的殺人越貨之事,這些留言傳到了你的耳朵裡,隻怕有一些你也會記在心裡吧,可是你還記得,當日若不是友槐的謀劃,他將人安插到了齊王府中,拿住了齊王收受官員賄賂的把柄,你如何能登上太子之位?”
崔友植接著說,“若不是友槐的籌謀,先帝薨逝後的第三日,京城騷亂,你如何能那麼快地察覺,一舉將齊王的連襟南衙宿衛將軍逮捕,若由齊王人馬控製了南衙眾臣,你如何能在先帝薨逝之後這般順利繼位?”
元淮想著當日之事,先帝薨逝之後,雖然他是太子,不過朝中掌握大權的尚書令、中書令、尚書左右仆射、門下侍中等勳貴大臣手中,這些勳貴大臣受先帝托孤,因此有攝政的大權,這些勳貴大臣在先帝薨逝之後,並未第一時間誦讀遺詔,命太子登基,反而是故意拖延,搖擺不定,若是他們所在的南衙被齊王的人控製,那今日坐在皇位上的是齊王也未可知。
在京城騷亂的那一晚,崔友槐的眼線早就通報給了崔友槐一行人,崔友槐也事先在南衙安排好了人手,隻要等南衙宿衛的人敢貿然出兵,便以太子之命下令金吾衛將軍將齊王的人拿下,南衙也就落在了太子元淮的人手中,這些勳貴大臣為了不惹出更大的騷亂,便會乖乖扶持元淮登基為帝,因此可以說元淮今天的皇位,有一半都是崔氏兄弟幫他爭來的。
崔友植聽著背後沒有動靜,冷笑了起來,“你登上帝位後所生的事,便更不必我說了吧,一眾勳貴大臣以先帝的名義攝政,意圖架空皇帝的權力,而在朝廷之外,齊王還留在京城,殘存的勢力蠢蠢欲動,還是我們兄弟,友槐聯合當時朝廷上新晉的中下層官員,暗中網羅勳貴大臣們的不法證據,又利用勳貴大臣之間的矛盾,將他們由弱到強,挨個掃除出朝廷,連你的老師都未曾放過……”
“而我為了幫你除去齊王,永絕後患,將齊王擄到了自己的家中,灌他喝下了鴆毒,還買通了齊王府的下人,一把火燒掉了齊王府,連同他的妻妾、三個兒子、五個女兒,除了一個女兒僥幸活了下來,其餘的通通都沒有放過,奇怪,這些事,你不是都了熟於心嗎?怎麼你在這寶座上做得久了,竟然全都忘記了?”
元淮看著崔友植,眼神中的那股殺意又逐漸回來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