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鳴時分前夕,鳴鸞閣賓室。
盧憶蓀對珪如她們七人說道,“自從入宮的這些日子,有勞諸位鞍前馬後,為我打點宮中上下大事小情,我知道,若沒有諸位的襄助,便不會有我的今日,在此我誠心謝過諸位。”
“夫人這是說哪的話?”珪如說道,“夫人是奴婢們的主子,奴婢們聽從主子吩咐做事,皆是分內應當,何勞夫人金口玉言說一個謝字呢?奴婢們實在承受不起。”
“奴婢也是,”靈笳說道,“當日奴婢被刺客的暗器所傷,身染劇毒,性命垂危,若是換了旁的主子,隻能聽天由命,自認倒黴罷了,奴婢命如草芥,可夫人非但不離棄奴婢,還讓太醫院的太醫給奴婢醫治,再威逼利誘,讓刺客將解藥交出來,奴婢才萬幸撿回一條性命。”
靈笳接著說。“奴婢病愈之後,夫人還讓月嬌姐姐給奴婢送來了好些主子們才能享用的補品,還囑咐奴婢,讓奴婢安心養病,將身子養全了再來夫人身邊侍奉便可,連這樣的小事夫人都放在心上,費心替奴婢周全,待奴婢不像是奴婢,倒像是姐妹一般……奴婢這樣說,實在有些僭越,可這的的確確是奴婢心底裡的話,從那時候起,奴婢便打定了主意,不論將來發生什麼,都要與夫人共進退,以這條賤名來回報夫人的救命之恩一二。”
“是啊,”珪如說道。“奴婢從前隻是含章殿一個末流女官,從來不被人看在眼裡,因奴婢家中貧苦,也在含章殿受儘了冷待,幸而得到夫人的賞識,讓奴婢在您的身邊侍奉,這才有了奴婢的今日,現下旁人看來以為奴婢是含章殿的六品首領女官,出入宮闈,施放號令,好不威風,其實奴婢知道,奴婢今日所有,莫不是夫人抬舉,因此不敢忘恩,也不敢居功,隻求與夫人生死與共,還求夫人莫要嫌棄奴婢才好。”
“奴婢從前雖然在含章殿得臉,”霜娥也說道,“出身京城良家子,家中也算是個士大夫之家,可那含章殿是殿中省公公們的天下,裡裡外外,都有殿中省的內官們周全,外頭有還有崔皇後擔心有宮人魅惑陛下,因此對含章殿的女官、宮女看防得甚嚴,奴婢在含章殿之時也如履薄冰,絲毫不敢越矩,好在後來到了夫人身邊服侍。”
霜娥看了一眼靈笳,說道。“奴婢和靈笳的心思是一樣的,夫人對待奴婢們寬厚,多有關懷,少有打罵,讓奴婢們抬頭做人,不再仰人鼻息,也行走各處,受眾人尊敬,讓奴婢覺得生而如此才不枉此生,因此奴婢聽到月嬌姑娘說夫人的擔憂,不敢自求安逸,願同夫人共進退,生死不棄。”
“奴婢從前輕狂,也沒少給夫人和月嬌姑娘氣受。”沅姑說道。“可是奴婢身染瘟疫、垂死之際,侍奉十餘年的主子將奴婢棄如敝履,避之不及,萬幸承蒙夫人與珪如姑姑不棄,才讓奴婢撿回了一條命,奴婢請命到夫人身邊侍奉,夫人非但不念從前的舊惡,還軟語寬慰奴婢,讓奴婢在夫人身邊安生做事,如此大恩,奴婢怎麼能離棄夫人去苟且偷生呢?”
“奴才也是。”甘繹說道,“奴才從前雖然在含章殿侍奉,可是年紀尚且,輩分低,雖然經由湯公公指教過幾年,可到底不是湯公公的心腹,後來入了含章殿,還以為是撿了個便宜,沒想到隻是在分派在各處做一些旁人不願意做的臟活雜活,且殿中省規矩森嚴,但凡有個行差踏錯,便會被拖出去結結實實打一頓,身子虛弱的哪裡經受得住那樣重的板子?因此奴才甘字輩的兄弟十二個,時至今日隻活了奴才兄弟六人。”
“是啊,從前在含章殿侍奉的日子,”甘綏也說道。“實在是不堪回首,如同霜娥姐姐所言,含章殿的太監的確得臉,隻是得臉的那些都是殿中省長官大人們的親隨與心腹,像奴才們這樣不得臉的太監,也一樣是如履薄冰,絲毫不敢有失,直到來了鳴鸞閣,在夫人身邊謀了這份差事,才讓我們兄弟幾個有了出頭之日,如今殿中省的太監們正因為奴才在夫人身邊當差的緣故,對奴才兄弟幾個好生羨慕,夫人對奴才兄弟幾人恩同再造,奴才兄弟幾人也不敢忘恩背主!“
“奴才也是,”甘維也作揖道,“奴才手生,做事多有疏失之處,若是擱到彆處,隻怕早就一頓板子要了奴才的性命也未可知,可夫人非但不苛責怪罪,還對奴才勤加指點,多有勸勉之語,奴才對夫人好生感激,如何能因為一點困難,就背棄夫人、遠走高飛呢?若真如此作為,豈不是連禽獸都不如了?奴才也死生追隨夫人,矢誌不渝。”
“你們的忠心,我都知道。”盧憶蓀說道,“隻是你們也知道,如今宮中情勢險惡,昭獻皇後崩逝,各宮嬪妃為了爭奪後位一定會使出渾身解數,而她們為了謀奪後位,第一個要對付的人便是我,或許她們攝於我平日之威,不敢直接對我下手,而你們在我身邊侍奉,或許她們為了扳倒我,將你們視作放矢之地,到時候豈不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