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修摟起嵩兒的褲子一看,才發現嵩兒細細的脛上布滿了新傷與舊傷,掀起嵩兒的衣裳,從臀到腰,皮肉幾乎被打爛了連在一處,常修瞬間感覺到一股徹骨的心寒。
“是誰打的?竟然打成這樣,不細看竟然看不出這是人的皮肉,是哪個對你下了這樣的黑手?”常修心疼地問。
“挨打習慣了,便不大疼了。”嵩兒疑惑地看著常修,那疑惑仿佛是在說,奇怪,難道他宮裡不是這樣教訓下人的嗎?
嵩兒又神情閃爍地看了一眼遠處的眠石齋,常修這才知道,是鄧婕妤下令打的。
“即便是有錯,哪裡能這般責打宮人?”常修輕輕將嵩兒的衣服覆上。
“再過些日子,奴才便不是宮人了,”嵩兒說道,“等回宮,奴才便會被遣到宮外去,當粗使的官奴,到時候還不知道來日怎樣呢。”
嵩兒說著,肚子忍不住咕咕地叫了起來,常修說道,“你餓了吧。”
嵩兒先是一個勁地搖頭,可肚子不爭氣地又叫了一聲,這才無奈地點點頭,委屈地說道,“從午後挨了板子,被鎖在這裡,還不曾吃過一粒米。”
“你等著,我去尋些點心來。”常修說著,七拐八拐地走回自己宮裡,從後廚尋了許多糕點、肉鯗、麵果子、肉果子來,最初嵩兒還拘束,不敢吃,可是他不過十二歲,還是個孩子,實在是被餓得難受,於是便顧不得吃相,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慢些吃,慢些吃。”常修說著,“你放心,明日我便會懇求母親,把你要了過來,你原定是要出宮的,我與母親如今住在洛園行宮,你不如便來洛園行宮跟著我吧,讓我傅姆和雙鯉教你讀書寫字,一定比現在強多了,好歹不會委屈了你。”
嵩兒聽了,眼淚止不住地流著,不住地點頭,手上的麵果子和著鹹鹹的淚水一同吞咽下去,可是心裡仍是甜的,這也是他十二年的人生第一次體悟到甜的滋味。
到了第二日,常修來求獻嬪,獻嬪也不好直接給鄧婕妤要人,即便隻是個小小的侍童,一旦獻嬪開口,隻怕鄧婕妤起了疑心,更不放人。
於是獻嬪便給常修出了一個主意,讓常修用了一招“金蟬脫殼”。
拂曉之前,常修走到眠石齋東南角,先是讓嵩兒假死,再用煤炭在嵩兒的眼下塗抹得烏青,嘴唇用細粉抹得煞白,日出之後,鄧婕妤的宮人到淨桶時,一看旁邊的嵩兒躺在地上,再看麵色,還以為嵩兒得了癆病,鄧婕妤一聽,擔心嵩兒將病氣過給她們的七皇子常信,於是讓長楊宮主事的太監看著,將嵩兒抬到宮外草草埋了,管他是死是活。
獻嬪一邊和常修赴宴,一邊又讓宮女采瀟跟著那幾個太監,悄悄給了那幾個太監三五兩銀子,將嵩兒接了過來,又雇了一輛馬車,采瀟將嵩兒送到了洛園行宮,讓傅姆孫氏與雙鯉好生照顧著。
等采瀟回來複命時,已經到了午時用膳的時候。
這宮宴就設在八荒台前頭的空地上,並不在八荒台中,午膳也是如同先祖行軍打仗時一般席地而坐,將打來的獵物用軍士們常用的炙烤之法烹製,再盛放到如盔甲一般的鐵片子上,草草地端到眾人麵前,元淮在中間坐著,裴淑妃充當主母之位,坐在元淮的一側,嬪妃、公主、皇子列坐兩側,獻嬪在元淮左手邊第二位,靠著裕妃、三公主、五皇子坐著。
采瀟尋到獻嬪與常修母子,將嵩兒已經打了洛園行宮一事稟告給二人,常修這才安心一些,放心地大口吃起眼前的山豬肉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