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後來呢?”諸葛憶蓀問道。
“後來,州府官員便下令,雪川城的舊民一律遷往城北,限期一月,若有不從者,輕則受棍杖之刑,重則流配異鄉,州府的人還說,早遷過去的,不僅可以免一年的稅賦,還可分到好的房舍,若是晚過去的,稅賦加倍,興許連一間正經的房舍都分不到,隻能睡街邊的窩棚,如此一來,原本的城南舊民,大都搶著往城北跑呢,生怕睡當街的窩棚。”甘繆說道。
“那城南原本的雪川世家呢?”諸葛憶蓀問道,“這些世家公卿可是在城南住了三百多年了,從雪川建城那會兒就遷到了城南住,世世代代皆住在城南,又都是詩禮簪纓之族,不會為了這點小利,連祖宗的基業都要拋卻吧。”
“小人聽說,州府的官員對這些世家另有安排,若是肯遷到城北去的,州府不僅是分給他們大宅,還會賜給他們一官半職,讓他們來管轄城北的雪川舊民,城北之民每年的稅賦,隻交給他們,再由他們上交州府。”
“那不肯走的?”月嬌問道。
“或者被州府的人強拉到了城北去,還有那些抵死不從,甚至組織家丁與州府武力抗衡的,就都被抄家滅門,一個都不留下,那一年,不知道因為這事,死了多少的人,從上流的世家公卿,到市井的販夫走卒,在崔氏率兵入城大開殺戒後,又足足有三成,死在了這場遷徙之中。”甘繆說道。
“亡國之人,大都如此。”諸葛憶蓀神情沮喪地說道。
“隻是,僥幸活下來的城北之民那時候還不曾想到,這場災殃,才剛剛開始。”甘繆搖著頭說道。
“這話怎麼說?”月嬌問道。
“當日雪川城破,黎軍是從城北打進來的,又在城北縱火,多少房舍,被付之一炬,因此城北能居住之屋,本就不多,遷到城北之人,有許多人家都住在斷壁殘垣之中。”甘繆說道,“再者,城北原本的商賈,多數在戰亂之前,早就流散到彆處,這商賈們一散,城北就更是死寂一片,萬分蕭條。”
月嬌與諸葛憶蓀聽了,仿佛不敢相信一般。月嬌淡淡地說道,“想當初,我與姐姐時常偷跑到城北去逛,城北雖然不及城南那邊層台累榭,多是高門大戶,好不氣派,而且城北多山,並不好走,可最是熱鬨,各國往來的遊人商販、僧侶道人,邊地都是樂坊、食肆、茶樓、酒館、賭場、青樓,魚龍混雜,好不快意,如今怎的變成了這般?”
甘繆接著說道,“這就算了,還有州府的小吏,動輒便派人去搜刮盤剝,以至於城北街巷的鋪子十家有九家都關著,許多人受不住小吏襲擾,都逃到了城外,街巷中隻剩下衣衫襤褸的流民乞丐,還有即將的孩童,旁邊就有餓狗守著,隻等他咽了氣,那餓狗便上前去捕食他們的屍體啊。”
“怪不得,怪不得。”諸葛憶蓀說道。
“姐姐說什麼呢?”月嬌問道。
“怪不得那一日伯彥在溪邊說出那樣的話,他一定見過餓狗撲咬孩子的場景,才會說出那樣的話。”諸葛憶蓀說道。
“隻是,憶蓁姐與伯彥也住在城北嗎?怎的從來不聽憶蓁姐說起過呢?”月嬌問道。(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