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掌櫃搖著頭說道,“王掌櫃的,彆提了,哪裡是采買?是這些閹奴狐假虎威,說宮裡頭的綢緞一時短了,特意從我們鋪子裡征納的。”
“征納?可曾出銀子了嗎?”
“出了。”
“那還好,不是被他們白白征納了去。”雙鯉說道。
“這一百匹綢緞,隻給了十兩銀子。”周掌櫃的一臉愁苦地說道。
“什麼?!十兩銀子征納一百匹綢緞?這難道不是明搶嗎?”雙鯉說道。
“哎,都怪我們這小鋪子,根基太淺,沒有個強人做靠山,不過您放心的,您的舀霞莊是不會遭遇這樣的糟心事的。”周掌櫃的說道。
“您這話是怎麼說的?我怎麼不明白?”
周掌櫃的看路上有人有眼覷他,心頭一緊,也不敢多說,隻看著被翻得七顛八倒的鋪子,無奈地對雙鯉說道,“瞧著裡頭亂糟糟的,恕我失陪了。”
雙鯉看周掌櫃的似有難言之隱,也不曾多問,一旁的桃年說道,“夫人,這周掌櫃的到底是何意啊?”
“彆人不想說,不必追問,不過這京城,的確是和從前大不相同了。”雙鯉看著有幾間關門歇業的鋪子說道。
第二日,雙鯉與陶氏一同套了馬車,往城外的昭寧寺去看望尉遲婧。
雙鯉讓人帶了許多茶鹽、糧米、袈裟、燭火等吃用之物,尉遲婧麵色蒼白,雙鯉還以為是尉遲婧病了,連忙讓人去請醫員,
尉遲婧淡淡地說道,“施主不必忙,是貧尼身子單弱,被時氣所傷,調養幾日便好,佛門淨地,不必驚動醫員往來。”
雙鯉聽尉遲婧這樣說,也讓去請醫員的小廝回來,又對桃年說道,“我帶了極好的明前綠茶來,你帶到夥房去,取乾淨的井水烹煮了吧。”
“是。”桃年說著,便讓夥房去,可是要取水的時候,看著井中的水渾濁不堪,不宜烹茶,便走到堂中問采瀟,雙鯉也聽見了桃年與采瀟說話,便帶著箏兒往外頭來,讓陶宜涓在房中陪著尉遲婧。
采瀟笑著對桃年說,“如今寺院裡添置了幾十處水碾,這些水碾耗水極多,寺院裡的人擔心水力不足,又開鑿了幾處水渠,將水力彙至一處,也好用著水碾來碾磨穀物,一開鑿水渠,這井中的水便渾濁了也是常有之事。”
“好端端的,為何要添置這些水碾呢?”雙鯉聽著,走出來問道。
“您不知道,這水碾可日破麥粟上百斛,為寺院賺入鬥金,如今京城的不少寺院、道觀都紛紛添置水碾,好以此牟利呢。”采瀟說道。
“豈有此理!”雙鯉憤憤地說道。
“那這井水這般渾濁,該往何處取水呢?”桃年問道。
“後山上有一處泉眼,在山林之中,距此有三裡地之遠,那山泉水味道雖然清冽甘爽,可是山路崎嶇,不易取來,若是平日裡不急著用水之事,我們會往那裡取水來飲。”采瀟說道。
“煩請姑姑帶路,讓我們去為母親打水來,好烹茶孝敬。”雙鯉說道。
“孺人客氣,這樣的事不必您親自去做,讓我與桃年丫頭去便是了。”采瀟說著,拿過水桶,就要與桃年往後山去。
雙鯉也跟了上去,“無妨,閒坐無趣,我也正想四處走走,看看這山寺風光。”
采瀟也不再多說,引著雙鯉、桃年、兩個小廝往後山的泉眼處取水來,與桃年、小廝交替著抬著水往回走。
剛走到一半,雙鯉看著山下的有不少人碾房裡勞作,便問采瀟道,“那便是姑姑所說的水碾子嗎?”
“正是。”
“不曾想到居然有這麼多,”雙鯉遙望著遠處說道。
“與彆的寺院比不願多,這昭寧寺一共才五十來處,您不知道,隆興寺、明光寺有上百處、宣慈庵、青陽觀都有七八十處的,聽說明光寺剛修葺了一尊金身大佛,高七丈有餘,光是那佛陀覆身的金片,就用了百鬥黃金不止,您以為這寺院哪來的這些黃金呢?多數都是從這水碾上來的。”采瀟說道。
“隻是這水碾耗水,這水渠中的水都被寺院中的人占用了,農戶們又該如何灌溉澆田呢?”
“這幾處寺院在朝中頗有勢力、農戶們不敢輕易得罪不說,那水碾近處的百頃良田,都是寺院所購置的田產,想來也無人敢說什麼。”采瀟說著,指著那在水碾房上勞作的百姓們說道,“你瞧那些人,”
“是啊,我正想問,那些不像是寺裡的居士,為何會在那碾房上勞作呢?”
“那些都是丟了田產、誤了農時、又欠了寺院一大筆債務的近處農戶,原本都是京城好人家的兒女,卻因為寺院、道觀、達官顯貴們占著水渠,耽誤了他們的農活,顆粒無收,不得已才賣身為奴,被寺院買了來,做了為寺院服役的寺戶。”
“怎麼會有這樣沒有王法的事呢?!”
采瀟看著雙鯉一臉憤慨,自己卻極其習以為常,隻提著水桶往住處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隻這昭寧寺就有上百寺戶,更遑論他處,如今京城裡這樣的事多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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