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昭寧寺。
尉遲婧也知道了兒子常修殞命的消息,正不舍晝夜地在佛堂中為常修誦經祈福。
正在此時,佛堂的門開了,一個人走了進來,采瀟與采蓴趕緊上前跪地相迎,來的不是彆人,正是皇帝諸葛憶蓀。
諸葛憶蓀讓采瀟與采蓴先退下,自己走到了尉遲婧的一側,輕聲對尉遲婧說道,“姐姐若是心裡難過,便痛快地哭一場吧。”
“哭什麼?難過時才要哭,可是我心中並不難過。”
“修兒他走了,難道姐姐不知道?”
“知道。”
“都是我不好,姐姐要是怨我,就隻管怨我吧,莫要積壓在心裡。”
“修兒自己無福,是自己耽於酒色,耗儘了自己的元氣,與陛下又有什麼關係呢?”尉遲婧一邊說著,一邊為兒子誦經祈福。
“修兒也是我看著長大的,昔日因為都亭驛之事,我也曾怨過他,可是如今他突然走了,我這心裡十分不是滋味兒,滿是愧悔與難過,我尚且如此,更何況是姐姐……”
“我並不難過,反而為他高興,他活著本就痛苦,如今痛苦已了,自會登臨樂土,去往極樂世界,逝者得以解脫,生者又何苦執迷呢?一切法無我、無人、無眾生、無壽者……”
說罷,尉遲婧便一心誦經,再不問其他,諸葛憶蓀略在佛前祝禱誦念了幾句,便回宮去了。
諸葛憶蓀又下旨追封恒山王常修為恒王,諡號“湣思”,以親王之禮葬入皇陵,吳王常儀之子元進引領眾子侄為常修舉哀,升孺人陶氏為恒王妃,與寧王、舒王一同為恒王常修操持喪事。
而常修的喪期之中,寧王常佺隻看到陶氏帶著常修的幾個妾室和唯一在世的女兒進進出出,不曾見到雙鯉,便問道,“嫂嫂一人操持內宅、招待女客,怎麼不見王孺人呢?”
陶宜涓替雙鯉遮掩道,“王孺人悲痛交加,病了一場,出不得門,因此我隻讓她好生在房中養病,不曾讓她前來。”
寧王常佺聽陶宜涓這樣說,心中隻存了一個疑疑,不曾多問。
後來呂延熹才使人告知常佺,王雙鯉並不曾抱病,而是在小韻坊飲酒觀舞取樂,常佺派人往小韻坊去一看,果然看見雙鯉坐在小韻坊的角落裡飲酒,小韻坊的台上也歌舞不斷,絲毫沒有為常修服喪之意,再加上呂延熹派來的人一番挑唆,讓常佺對雙鯉越發不滿。
早在一個多月以前,常佺帶著王妃絳蕊、獨子元遼一同往終南彆苑療養王妃的畏寒之疾,有一日,呂延熹派人傳信給常佺,想與常佺在湯峪驛一敘,常佺便避開通議台、偵訪台的人,帶著親隨往湯峪驛見呂延熹。
呂延熹身邊一身便裝、戴著帷帽,在驛站中備好了茶水等待常佺。
常佺落座後,對呂延熹說道,“大人千方百計邀我至此,不知究竟所為何事?”
“殿下容稟,臣下今日此舉,不是為了臣下一己之私,而是為了咱們大黎和殿下的前程啊。”
“為了大黎與本王的前程?大人此話何意?如今大黎在皇帝陛下的治下一片欣欣向榮,百姓豐足,四海安定,本王也同沐皇恩,不曾覺得前程受阻,大人又何出此言呢?”常佺說道。
“殿下說的是,此時陛下尚在,陛下是您的生身母親,自然不會有人敢與您為難,可是若陛下百年之後,殿下可曾想過,您又該如何自處?”
“大人的話,我越發聽不明白了,不如開門見山,打開天窗說亮話的好。”
呂延熹看常佺有些不快,便恭敬地說道,“殿下請恕臣下直言,微臣以為,若是殿下能更近一步,登臨儲君之位,陛下百年之後,這大黎的江山社稷,自然由殿下承繼,到時候不管是大黎江山,還是您的前程,微臣也再沒有什麼不放心的了。”
常佺聽著呂延熹的話,端起一盞茶,細細品著。
“可眼前的形勢,以微臣看來,隻怕不能遂微臣之願。”
“呂大人這是何意?”
“微臣冷眼瞧著,陛下越來越倚重王孺人,不僅授予她賈正台的要職,對她多加提攜,王孺人自己也主動培植在朝中的勢力,與北宮十台的官員甚是親密交好,陛下在微臣等人麵前,也時常誇讚王孺人,將來這江山社稷,難保不會托付給她。”
常佺聽著,嘴角微微上揚,強忍住心中的笑意,咂了一口茶,對呂延熹說道,
“大人今日拐彎抹角地邀我至此,想說的就是此事?”
“殿下難道以為微臣年老昏聵,在說神智不清的胡話不成?”
“難道大人不覺得方才所言甚是荒唐嗎?”常佺神情淡然,而心中十分不屑地說道。
呂延熹也笑著說道,“說起荒唐,的確,微臣這一生也經曆過不少的荒唐事,有生之年,不曾想到會經曆這許多事,更不曾想到會有女主臨朝、登臨帝位,這更是千古以來頭一遭,試問殿下,您當日可曾想到,您的母親會廢黜您的六皇兄,自己登臨帝位嗎?您可了解您母親的心嗎?”
常佺聽著這話,有個聲音回蕩在自己的腦海之中,“是啊,我的確不了解母親心中究竟在想些什麼。”
呂延熹看出了常佺臉上一閃而過的疑雲,“既然您當初不曾想到您母親會登上皇位,那將來,又如何能保證不會有第二位女主登上皇位呢?”
“可即便是會有女主臨朝,也該是我的妹妹,哪來能輪到王孺人,一個廢君之妾呢?即便她有才能,可也實在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順吧。”常佺冷冷地說道。
喜歡禦心蠱請大家收藏101novel.com禦心蠱101novel.com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