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從皇陵回京城的路上,元進騎著高頭大馬在前麵引路,陶宜涓與雙鯉坐在一輛馬車上,霍氏與嫻兒跟在後頭。
在馬車上,陶宜涓看雙鯉兩個眼睛腫的像核桃,便問道,“王爺頭七和三七的時候倒不見妹妹這樣哭法,甚至不想出來與我一同招待前來吊唁的親友,這次來皇陵拜謁,妹妹怎麼哭得這般厲害?可是想起了什麼傷心事?”
雙鯉笑著對陶宜涓說道,“頭七的時候賓客們都在,我反而哭不出來,雖然心中有切膚之痛,可是當著他們的麵哭,總覺得怪怪的,如今來皇陵,隻有咱們自家姐妹、娘兒幾個,倒不用顧忌這許多,可放聲好好哭一場了。”
“妹妹不說,我也知道。”
“你知道什麼?”
“妹妹之所以不在王爺的頭七、三七日當著眾人哭殯,是怕親友們看咱們這一家的寡婦孤女,隻會哭哭啼啼的,原本咱們這一家在宗族之中就不受待見,王爺走了,咱們若隻會哭,彆人就更不把咱們一家放在眼裡了,說是血濃於水的骨肉至親,實則也都是些慣會看人下菜的,王爺去了,妹妹你如今就是咱們這一家的主心骨,主心骨不穩重些,當著外人哭成今日這副樣子,他們便更要不把咱們放在眼裡了。”陶宜涓說道。
“還是姐姐知道我,我這個人最好感情用事,又好搶人風頭,若是當日搶了姐姐的風頭,我倒是不要緊,怕他們笑話姐姐。”
雙鯉握著陶宜涓的手說道。
“怎麼會?我也不在乎這些虛名,這些虛名難道能當飯吃不成?倒是妹妹,我無才無德,早些年因為父親的事,帶累了王爺和妹妹,如今又擔著王妃的虛名,實在心有不安啊。”
“姐姐哪裡話?陛下封姐姐為王妃,才算是實至名歸,這些年在王爺麵前,都是姐姐替我周全,王爺臥病,也是姐姐進進出出地照看打點,您早就是恒王一家的女主人了,王妃的名分給姐姐是理所應當的,我不曾在意這些,姐姐也不要不安才好。”
“妹妹當真不在意?”
“是,絲毫不在意,誠如姐姐所說,王妃也好,孺人也罷,媵侍也罷,這些內宅的虛名隻是用來消磨人的,為了讓內宅的女人們千方百計地去爭奪夫君的寵愛、爭奪華而不實的名號、安於尊卑之分的等級地位而設立,我當真不在意這內宅的名分,要爭,就到外頭去與男人們爭,不在內宅與女人們鬥,於我而言,首先是北宮十台的正三品賈正大夫、福商盟之揆,其次才是恒王的孺人。我不曾放在心裡,因為姐姐也不必耿耿於懷,為了這虛名讓咱們同甘共苦的姐妹之情生疏了反而不好了。”
“妹妹說的是,不管名分如何,我待妹妹的心仍舊和以前一樣,往後的每一天,隻要有我在,妹妹隻管放心地去外頭立誌向、謀事業便好,內宅之事都有我呢,等回到京城,我就讓人將霍氏與嫻兒接來,她們兩個的事有我照管,王爺雖然走了,母親也出家成佛,可是隻要有我在,絕不讓她們娘兒倆個掉在地上,定要把咱們這一家的日子好好的過起來,外人看咱們這一門裡儘是寡婦孤女,可寡婦孤女又如何?咱們家的日子照樣能過得風風火火、和和美美的,反而比那些表麵上父慈子孝、實際上雞飛狗跳的簪纓世家還體麵和睦些呢。”陶宜涓說道。
雙鯉聽著,拍了拍陶宜涓的手,“一切都有勞姐姐費心,我冷眼看了這幾日,霍氏不是那等爭強好勝的,也是難得的細心周到,嫻兒這麼小,就沒了父親,她們兩個就一切有勞姐姐了。”
“放心吧,有我在,沒人敢給她們委屈受。”
二人正說著,元進前來對二人說道,“兩位嬸嬸,前頭就是葬春坡了,還有兩刻就到京城了,不如下來喝盞茶、方便方便再趕路也不遲啊。”
“也好。”陶宜涓答應著,讓眾人在葬春坡停下,霍氏帶著嫻兒去驛站方便,元進在草棚裡喂馬,雙鯉與陶宜涓在裡間說話。
“昨日路遇湯公公,你與他說幾句話敘敘舊也便罷了,又給他銀子做什麼?他從前是先帝跟前的紅人,又是殿中省的頭領,即便退到了皇陵去,難道手上沒有銀子使?”陶宜涓問道。
“姐姐可曾忘了?頤承二年,陛下發布內廷改製的詔書,有太監為了出宮之時多拿點銀子度日,向內侍省舉發,說湯哲庸曾利用殿中監的身份,縱容家中子侄收取賄賂,為湯哲庸在宮外置辦大宅、良田,若隻是這些倒也罷了,陛下憐惜他侍奉先帝多年,可以將他牟取之物以皇室之名再賜還給他,讓他榮養晚年,要緊的事,這裡頭有幾起人命官司,更要命的是,偵訪台的人,在他家中搜查出了蟒衣,幾個子侄常常穿著先帝賜予他的蟒衣宴客,這可是僭越不臣的大逆死罪,陛下派偵訪台的人查明之後,要判處他的四個侄兒死罪,他為了救兩個侄兒,便這些年聚斂的家底都衝入官中,替家中的子侄抵了一命。”
“竟有這樣的事?我竟然絲毫不知,說起來,家中子侄穿蟒衣又如何?以從前先帝爺對湯公公的寵信,他家中子侄就算穿龍袍也沒什麼要緊,無奈如今的湯公公已經不是帝王家的寵臣,犯了死罪的不是穿蟒衣龍袍,而是他們這一門的時運到頭了,隻能任人宰割罷了。”
“姐姐說的是,雖說保住了子侄的性命,可數十年的經營、名聲都賠進去了,他若是手頭寬裕,昨日姐姐你也見了,怎麼會連個像樣的拐杖都沒有呢?隻能用一棵最廉價的櫟木拐杖呢?”
“是啊,昨日一見,我認了半日,差點沒認出他來,昔日那般風風火火的湯公公,不曾想到落魄到那副模樣,可見俗語說的不錯,時來頑鐵有光輝,運退真金無顏色。隻是妹妹給了他足足二百兩銀子,也實在太多了些。”
“給這銀子,不隻是為了從前湯公公待我也算厚道,也是為了先帝,他畢竟是先帝爺身邊的人,他落魄至此,先帝爺的臉上也不好看啊。”雙鯉說道。
二人正說啊,焦聰走了進來,對雙鯉說道,“王妃、夫人,時辰不早了,該啟程回去了。”
“也好。”雙鯉便拉著陶宜涓一同起身,往外頭走去。
剛走到馬車前頭,雙鯉看著那匹馬的呼吸聲急促得很,且時常用蹄子翻撥地上的石子沙土。
雙鯉覺得有些不對勁,便悄悄將焦聰叫到耳邊,囑咐了幾句,焦聰答應著,用自己的馬將這匹馬換了下來,隻讓元進先帶著陶宜涓、雙鯉等人回京,焦聰自己帶著那匹馬在葬春坡驛站留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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