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愷看田駿神色異常,上前拍了拍呆住的田駿,“妹夫,你無事吧,可還好嗎?”
田駿被嚇了一跳,連忙將那書信藏到了身後,支支吾吾地說道,“沒……沒什麼事。”
謝愷看田駿的額頭上浮起了一溜汗珠子,用袖子給田駿擦拭著說道,“這是怎麼了?這麼涼的天,妹夫怎麼還出汗了呢?”
“今天多穿了幾件衣裳,眼看到晌午了,自然熱些。”
“妹夫當真無事?”
“我?我能有什麼事?姐夫何必疑神疑鬼的。”
“不知那信上寫的是什麼?”
田駿知道謝愷不認得幾個字,若是擱往常,這信上的內容即便讓謝愷知看見了也不要緊,可如今他不能冒這個險,“沒寫什麼,不知道是哪家店鋪的夥計遺落的賬篇子,這萬年會館多賭坊,夥計們閒來無事也借些銀子去賭坊耍耍,那賬篇子上寫的便是這些瑣事而已。”
“原來是這樣,瞧你方才臉上愁雲密布的,還以為是出了什麼大事呢!”
“如今四海升平,能有什麼大事呢?姐夫不必擔心。”
“那就好,走吧。”謝愷說著,拉著田駿往前走。
“到哪去?”
“誒,你今日這是怎麼了?不是你說萬年會館來了不少月孫良馬,讓我陪你來這裡看看,自然是去馬販子那裡相馬了,這才是咱們兄弟今日出來的正經事,難不成大老遠的來這裡,就是為了買這婦人貼的花鈿的?”謝愷說道。
田駿也勉強笑著說道,“要不,咱們還是改日再去吧。”
“為何?怎麼突然就改了主意?”
“姐夫莫怪,是我又仔細想了想,那一日去看我養父,聽他說月孫使節又獻上了一批良駒,沒有送去長楊宮,就養在太仆寺,不妨先去看看這一批,心裡有個底,再去馬販子那裡看看也不遲啊,否則和往常那樣,隻聽著那些馬販子忽悠戲耍,由著馬販子要價,咱們豈不吃虧?”
“這也有理,也罷,你是相馬的行家,聽你的就是了。”
說著,二人找了個食肆,略用了些茶飯,午後田駿便彆了謝愷,一個人神色焦急地往自己的養父田應啟府上去了。
田應啟患了肝癰,已經臥床數月、不能起身了,田駿回京後也時常在病榻之側侍奉。
這一日午後,田應啟在半睡半醒之中,做了一個許多年前的夢,那時候田駿還小,剛被他接到了長楊宮安頓下來,與田駿兩個人相依為命。田應啟是宦者,因為家貧被淨身後送入了宮中,原本是不會有自己的孩子的,好在上天見憐,機緣巧合下收養了田駿,每次田駿喚他“阿爹”,都是他生命中最快樂的時候。
在夢中,田駿騎著馬,自己又回到了鹿苑飼養禦鹿,仿佛在黃昏時分,天空中變成了淡紫色,田駿牽著一匹小馬到鹿苑去尋自己,小時候的田駿問田應啟,“阿爹,你說這小馬與小鹿哪個跑得更快些?”
“小馬和小鹿?或許是小馬吧,即便是生在野外的鹿論矯捷、論耐力,都比不上馬,更何況是被養在這禦苑中的鹿呢?”
“我不信,不如咱們讓這小馬與小鹿比一比?”田駿說道。
“好啊,一試見真章,比一比才能知道哪個跑得快些。”
說著,父子二人便將那鹿與馬都遷到賽場上,揮鞭讓馬與鹿競跑,田應啟遙遙看著那奔跑的馬與鹿,不一會兒,那奔跑的馬兒竟然變成了養子田駿,而那匹鹿變成了自己,自己追趕不上奔跑的田駿,可是心中焦急,不住的在夢中朝著田駿呼喊,“駿兒,駿兒等等為父!等等為父!”
田應啟覺得腹部一陣隱痛,這才意識到方才的一幕是在做夢,一睜眼,一個熟悉的麵孔正在自己的床前坐著,正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視線漸漸變得清晰,田應啟這才認出眼前之人正是田駿。
與往日不同的是,田駿的臉上沒有絲毫笑意、甚至沒有憂戚,眉宇緊緊地皺著,臉上有的隻是懷疑,懷疑甚至有一股憤怒。
田應啟看著麵前的田駿眉頭緊皺,且一言不發,自己讓人攙扶著半坐了起來,麵色蠟黃、有氣無力地說道,“駿兒,今日你怎麼有空過來了?”
“孩兒有件事想不明白,特來求教阿爹。”
“什麼事想不明白?”田應啟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
田駿說著,將那封書信拿給田應啟看,“便是這信上所言。”
田應啟看那信上寫的正是有關田駿身世之事,不過那信上隻寫了田駿的生母本是東宮的宮女,因犯了錯被諸葛憶蓀杖責致死,彼時田駿尚在繈褓,就被送給了長楊宮的宦官撫育至今的陳年舊事,可對於諸葛憶蓀為何要杖責其生母致死一事絲毫沒有提及。
看了那信上的偏頗之言,田應啟知道早晚會有這麼一日,可不曾想到竟然會是以這樣的方式,送信給田駿的人,分明就是想挑撥是非,田應啟看了,心中大怒,怒氣激起了肝癰,田應啟霎時覺得身體中像雷擊電掣一般劇痛難忍,頓時無力地捂著腹部哀嚎了起來,
左右侍者見狀,連忙去找大夫來,而田駿從旁看著,一句話都不曾多說,不是因為田駿不想說,看著將自己悉心養大的父親這般痛苦,他心中也十分不是滋味,可一想起信上所言,自己母親的死與眼前之人有關,他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隻能一言不發的僵在那裡。
等大夫來了,為田應啟施針止痛,又讓左右伺候田應啟服用過消毒飲,等田應啟用過湯藥,大夫給田應啟用玉露散貼在痛處,田應啟頓時覺得腹部清涼順爽,這才稍稍覺得好些。
大夫也囑咐田應啟與一旁的田駿,“伯爺容稟,小人之術隻能為您緩解一時之痛,若要徹底治愈肝癰,還請您切記,萬勿動怒為上。”
“我知道了,有勞大夫。”說著,左右侍女領著那大夫往外走。
田駿知道此事不是說此事的最好時機,便說道,“既然如此,阿爹好生將養,我……還是改日再來吧。”
“不妨事,今日將此事說開了也好,否則我晝夜難安。”說著,田應啟將左右支開,對田駿說起了那一年他剛被送到自己身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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