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二人足足在陽鹿池中泡了一個時辰，泡的渾身筋骨酥軟，快活賽過了神仙，常佺還不曾泡過這麼舒服的溫湯，始終不肯出來，還是伯彥看天色不早了，好說歹說才讓常佺起身出來，兄弟倆一同擦洗身子，要往堂中去用些酒食。
伯彥穿著浴袍，剛要推門出去，而那是常佺還隻穿著一個褌褲，身子精赤，伯彥一推開門，便看到有個人立在門前，正微笑看著自己，到讓伯彥嚇了一跳，更讓剛從池中出來、不曾穿衣的常佺驚慌不已。
那人不是彆人，正是諸葛憶蓀。
“陛下，您怎麼到這裡來了？”伯彥連忙見禮。
“母親！您怎麼過來了？”常佺趕緊取了塊綢布圍著自己精赤的身子，
“許你們兩個來這裡消遣，就不許母親來走走了？”
伯彥看諸葛憶蓀穿著一身民間衣裳，便笑著說道，“怎麼會？隻是姨娘怎麼也不與我們兄弟倆說一聲，好讓我們提前去相迎，不像眼下這樣在姨娘麵前這樣失禮。”
伯彥說著，也將自己的浴袍緊緊地裹住，又擋在諸葛憶蓀的麵前，不讓諸葛憶蓀看見身後尷尬的常佺。
“這有什麼失禮的？一個是我的親外甥，一個是我的親兒子，小時候都是我看著長大的，那時候渾身精光的樣子看得多了，有什麼要緊？反而你們大了，就越發與我疏遠的。”
“怎麼會？姨娘想到哪裡去了？我不曾這樣想，在我心裡，姨娘比我母親還要親上幾分呢。”伯彥說道。
“彆胡說，讓你母親聽見了，心中豈不惱？我在一旁的雅房中備好了酒菜，等你們擦洗乾淨了，就過來用一些肴饌酒食，彆空著肚子回去。”
“是，我們知道了，請姨娘先行一步。”
諸葛憶蓀答應著，便往一旁的雅房去了，常佺與伯彥也換了一身簡便的衣裳，擦乾了身上的汗珠子，略施熏香，便一同到了雅房中來。
“坐吧，今日就咱們娘兒幾個，沒有外人，不必拘禮。”諸葛憶蓀笑著對二人說道。
“是，”伯彥與常佺答應著，也各自落座，分列在諸葛憶蓀的兩側。
常佺看著眼前的桌案上隻有幾樣餐前冷菜和小食點心，便說道，“我去後廚再讓他們多做些菜吧。”
“你彆忙，安心坐著便好，後頭正燉著肉饌呢，等做好了就端上來，先用些佐餐小菜。”諸葛憶蓀說道。
“雖是小菜，也都各自精巧。”伯彥夾了幾塊品嘗著說道。
“喜歡便好。”諸葛憶蓀說著，看一旁的常佺仍舊有些畏首畏尾，便給常佺夾了幾道菜，常佺仍舊雙手捧著碗碟接過，一副戰戰兢兢的模樣。
“放著便好，又何必這樣忸怩？”諸葛憶蓀笑著說道。
伯彥看了常佺的神情尷尬，便說道，“不是忸怩，實在是他心中敬著姨娘，表表禮數罷了。”
“母子之間，虛表什麼禮數，你也知道母親不喜歡這一套，都是做給外人瞧的假把式，快不必如此。”諸葛憶蓀對常佺說道。
“是，母親不喜歡，兒子改了便是。”
伯彥看房中氛圍僵冷，看諸葛憶蓀與常佺母子二人之間有話說不出來，便識相地隻說要去方便，便起身離了雅房，房中隻留下了諸葛憶蓀與常佺二人。
諸葛憶蓀看著常佺不敢低頭看自己，便說道，“佺兒，你很怕我嗎？”
“不，您是我的母親，我心中對母親隻有敬愛，又豈會怕您呢？”
“這樣的話聽著我後槽牙都要掉了，快休說這樣的話。我知道，你是因為前段日子呂延熹等人惹出來的事被嚇怕了，在我跟前像個驚弓之鳥一般戰戰兢兢的……”
常佺聽了，連忙跪在一旁，叩首懇求道，“母親明鑒，兒臣與呂延熹之間並無瓜葛，他們所為之事，兒臣的確不知，請母親明察，莫要冤屈了兒臣啊！”
諸葛憶蓀看跪在地上叩首的常佺，心中頓時覺得一陣悲涼，她這個做母親的，不曾想自己的兒子竟然被此事嚇得這般魂不附體，也深感皇權是這樣殘忍，容不下母子親情。
“快起來。”諸葛憶蓀走到常佺一旁，親自將兒子攙扶了起來，“我今日來，不是大擺鴻門宴，要與你清算此事的，隻是想我們母子已經許久沒有說過知心話了，又不像小戶人家那樣同住在一個屋簷下，若是有什麼誤會登時便能說開，因此才備下了這酒菜，為的是要與你、與你哥哥說說家常話，並不為彆的。”
常佺聽著，心中繃緊的一根弦這才稍稍鬆懈了一些。
“佺兒，我知道，就算呂延熹與你說過什麼，你經不住他再三唆擺，誤聽信了進去，我也不怨你，過去的事就都讓他過去吧，呂延熹已經殞命，你雙鯉嫂嫂和她身邊的幾個人受了些委屈，好在沒有大礙，我也不想在追究什麼，弄得一家人七零八落、家宅不寧的，這事就此過去吧，不過佺兒，有件事母親要與你明白說清楚。”
“母親說吧，我聽著呢。”
“這幾年我細細瞧著，你這性子果敢英勇有餘，隻是少了些識人用才之明，這放在尋常之家，一家人過日子上倒沒什麼，即便是做一個宗室王爺，主理家事、教養兒女也不甚要緊，可是要執掌江山、經世濟人，便不是最佳人選，更有甚者，會給咱們大黎帶來災難，遠得不說，你看你六皇兄的前車之鑒就知道了，若是母親明知道你不適合這個位子，卻強行將你扶上去，那不是助你，而是實實在在地害了你，也帶累多少無辜之人丟了性命，碩曆四年的都亭驛之變，讓多少無辜之人殞命，這樣的慘事我曆曆在目，絕不容許此事再次上演，也不忍心，將你——我的親骨肉卷入風暴之中，因此，做母親的今日既是要告訴你此事，也是想懇求你，將來不要再謀求此事了，是你的總歸是你的，不必費心去求，不是你的終究不是你的，即便苦求到手也不長久。母親的話，你明白嗎？”
“母親的話，我記下了，也明白母親的一番苦心，母親放心，往後我也絕不再與朝臣結交，不插手置喙前朝之事，讓母親因為我惹出來的事難做，請母親放心便是。”常佺作揖說道。
“那便好，你若是想與京城中的名流結交，這也是好事啊，母親絕不阻攔，隻是京城之人魚龍混雜，難免會有小人裝成名士招搖撞騙、惑亂人心，往後你與誰結交都好，隻是要多進宮來，說與母親知道才是，彆讓母親瞞在鼓裡，看著我的兒子被人導入歧途還不知道呢。”
“是，兒子明白，兒子如今心中就有一個疑惑，事關前朝，不知道當不當講。”
“你說的可是將來承繼此位之人的事？”諸葛憶蓀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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