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憶蓀與月嬌、涅川郡主拜謁過太皇太後，因喜愛皇陵四周的幽靜閒適，受夠了連日來京城與長楊宮的喧鬨嘈雜，因此想在皇陵多住些日子，不急著回京城去。
住了五日後，知道皇甫從誡思念纏綿病榻的母親，諸葛憶蓀便讓人打點車馬，先將從誡送回了京城，陪伴在母親的身邊侍奉，其餘幾人仍舊留在皇陵。
這一日，諸葛憶蓀與月嬌、涅川郡主一同用過了早膳，在皇陵下榻的西山庭院四周閒逛，因不見柴朝義和許靖祥，諸葛憶蓀便問兩人，“郡馬爺和柴大將軍怎麼不見？”
“他們兩個一早便牽著馬出去了，說是要去訪……訪古？”月嬌說道。
“訪古？去何處訪古？”
涅川郡主笑著說道，“都是拙夫一句話惹出來的，說這皇陵是從敬宗皇帝時就興建的，距今已經有十位先帝安葬於此，近處的農戶莊主，多數都是侍奉過先帝的宮人、寵臣的後人，家中多有先帝所贈的珍貴古玩，有不少家道中落、難以為繼的人將家中的寶貝拿出來的貨賣的，就在蒲阪台城下的角寒莊上，他們兩個覺得有趣，便想著用幾兩碎銀子去淘換幾件藏於深宮的稀世古玩，好充充門麵，將來宴客，拿出來吹噓一番。”
諸葛憶蓀聽了，看了月嬌大笑了起來，笑得捂著肚子說道，“虧他們兩個都是當人祖父的年紀了，行事還和小孩子一般，若是他們喜歡深宮古玩，等我回京城去挑兩件好的贈與他們便是了，何苦費這個工夫，蓬頭垢麵的，去莊子上和人討價還價，虧他們能想出來。”
“我也是這樣勸他的，可他那牛勁上來了，我的話他豈會聽進去？”月嬌無奈地說道。
“陛下好心，可對他們兩個來說，這樣才有興味呢！不是我小瞧了他們兩個，若是真有稀世古玩，豈會輪到他們手上？估計瞪著眼睛挑了半日，吃了彆人的花言巧語，拱手送銀子給人家，挑回家來的，也是百裡挑一的假貨，哪裡就那麼容易挑著真的？我看他們兩個是玩心重，想去莊戶上聽那些人說說話，聽聽老一輩的傳說，解解悶兒罷了。”
“這是實話，若這裡的稀世古玩隨處可見，那京城那些商賈們也不用苦哈哈地做買賣生意了，沒事兒來皇陵近處轉轉，淘換兩個回去就夠他們過一輩子了。”諸葛憶蓀笑著說道。
三人有說有笑地往前走著，隻見一個步履蹣跚地老者走了過來，上前給諸葛憶蓀請安，“老奴給陛下請安。”
“你是……”諸葛憶蓀看那老者垂著頭，絲毫不敢看自己。
“老奴乃戴罪之身，無顏麵對陛下，隻給陛下請過安，這就退下了。”
月嬌認出了眼前的故人，驚呼道，“湯公公？你是湯哲庸公公？”
“大將軍夫人好記性，還記得老奴。”
“如何能不記得。”
諸葛憶蓀這才認出了眼前人正是湯哲庸，“公公多年不見，這一向可還安好？”
“勞陛下垂問，未亡戴罪人不過苦熬度日罷了，豈敢安好？”
“說起來，從前那些事都是你不成氣候的子侄們假借你的勢力惹出來的禍端，你久在深宮伺候先帝，又豈會知道這樣的事？當日對你也是嚴了些，讓你受委屈了。”
“老奴不敢，陛下按朝廷法度公正處置，老奴豈會覺得委屈呢？況且這些年來，多虧了王孺人接濟，老奴這日子飽暖安寧，並不為衣食傷神，隻專心侍奉先帝的神位，不曾覺得自己委屈，當不得陛下這話。”
“王孺人接濟？不知是哪個王孺人啊？”
“便是已故恒王的遺孀——孺人王氏夫人，自從那一年恒王身故，恒王妃與王孺人來皇陵拜祭恒王，偶遇了老奴，王孺人看老奴穿著一身舊衫，比往日清減，便給了老奴一些銀子度日，每個月派人來給恒王殿下供香掃墓之時，順便會給老奴送些吃穿用之物，倒是讓老奴這心裡受之有愧啊。”
“既是她的好意，公公隻管收著便是，不必有愧，說起來，先帝已經走了十餘年了，公公年事已高，這皇陵雖然幽靜少人，可終究清冷，又沒有醫員出入照料，若是公公願意，不如就跟著回宮去吧，在宮中的安壽院頤養天年，總好過在這裡守著一堆石碑靈牌度日。”
“陛下的好意，老奴心領了，隻是老奴舍不得先帝，侍奉了先帝一輩子，雖然不能跟隨先帝到地下，也讓我這未亡人到末了，為先帝再儘一份心意、在這裡能對著先帝的神位、每日與他說說話也好，況且陛下雖然不見醫員出入，可王孺人每月除了吃穿用之物，也會送補身的補品與藥材過來，送來的人隻說是孺人的商隊上自己四處采買的土物，不值多少銀子，可老奴在宮中侍奉了這些年，也認得這些東西，哪一樣也不比宮中的貢物遜色，可見是孺人交代他們挑了最上品送來，每隔一段日子，也有京中的醫員過來，給老奴和皇陵其餘上了年紀的老宮人們把脈看視，這都是孺人的好意，也是陛下的好意，老奴才能在這皇陵無後顧之憂地安養晚年，得陛下與孺人看顧，這皇陵已是很好，我隻求能老死在這裡罷了，不敢再入京攪擾了。”
“既如此，便隨公公的意吧，一會兒我還要和郡主、月嬌去給太皇太後供香禱告，晚間會有素齋宴，到時候請公公過去，與我們一同用一些吧，咱們是相識多年的故人，坐在一處說說話也是好的。”諸葛憶蓀說道。
“陛下盛情，老奴必至，陛下先給太皇太後供香要緊，老奴先告辭了。”說著，湯哲庸便步履緩慢地慢慢走遠了。
諸葛憶蓀一邊往祧廟走，一邊對月嬌與涅川郡主說道，“這便是為何我會放心將這位子傳給雙鯉了，連湯公公這樣的失勢之人，何人還會放在眼中呢？何人還會念在先帝的顏麵上，給他一份體麵呢？連我都將他淡忘了，可雙鯉仍舊放在心上，能周全此事的、能將湯公公看在眼裡的，也隻有雙鯉罷了。”
喜歡禦心蠱請大家收藏101novel.com禦心蠱101novel.com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