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點,秦宴風電話切進來的時候,沈滿知正掀開破舊的遮簾布,身後是一家昏暗逼仄的淘玩店。
店家拿著手裡典當的東西在屋裡轉來轉去罵罵咧咧,越想越不劃算,“簡直是強盜!”
女人從臟亂的小巷子裡出來,手裡拿著一個塑料袋裝的盒子,臉上帶著明媚的笑。
秦宴風靠著副駕駛的車門,看著走過來的女人。
這是他
次次都見她。
沈滿知今天穿了一件針織長裙,窈窕的身材藏在駝色羊毛大衣裡,步調輕緩地朝他走來。
男人為她打開副駕駛的門,女人彎腰進去的時候,後座傳來怯懦的聲音,“姐姐好……”
她撩起大衣,身子剛剛探進去,尋聲朝後麵看去,漂亮得像朵水仙一樣的年輕女孩規規矩矩地坐在位置上。
沈滿知勾起唇邊的笑,點頭示意。
秦宴風右手把著車門,垂眸看到了女人撩起大衣下的緊致腰身,關上車門,繞到駕駛位。
他係好安全帶,偏頭看著旁邊的人正在從手包裡拿出一個黑色的絲絨口袋,將塑料包裝的東西拿出來放進絲絨袋裡。
“這是之前在遊輪上的那個女孩,我爸朋友的女兒。”
沈滿知抬眼,收緊絲絨口袋的係繩,狀似想了想,“嗯,有點印象。”
沒有下句,沈滿知打開手機靜音,玩起了落地成盒的遊戲。
半個小時後,抵達秦家。
秦家兒女各立門戶,雖然家族事業枝繁葉茂,但秦老爺子還在世,各家也十分低調。
二子秦德閔隨了老爺子,商場上殺伐果斷,投資中高瞻遠矚,是秦家半個商業版圖上的一把手。
秦宴風把車停在正大門處,讓後座的小姑娘先下去,自己載著沈滿知去地下車庫。
沈滿知一路上落地成盒三次,關了手機,手肘撐著窗邊揉了揉額頭。
秦宴風停好車熄火,看她把玩兒著手裡的東西,“又買了貴重的禮物?”
她仰頭閉了閉眼,慵懶的嗓音在車內格外撩人,“他們是長輩,要禮貌。”
兩人從車庫上去直接到了閣樓外的園,遠遠就看到正廳裡一派熱鬨。
沈滿知停住,眼眸微眯。
“抱歉,”秦宴風也沒想到今晚還來了其他人,“我不知道家裡還請了其他人。”
她神情未變,隻是情緒有些莫名的煩躁。
“要怎麼配合你?”
訂婚那晚的事,她都記得。
男人低頭看著她垂在身側的手,看著她的眼睛,禮貌詢問,“可以牽手嗎?”
沈滿知主動拉住了他並攏的四指,毫無章法。
男人垂眸看了一會兒,隨即攤開手掌把一雙冰涼軟細的手包裹住,帶著她往裡走,“做你自己就好。”
沈滿知表情淡然,表示了解。
不同於老宅,秦家彆墅低調內斂,又夾帶一點溫暖愜意。
女主人把這裡打理得很好。
沈滿知抬頭稍稍打量了一番。
常鬱身著一件黑色毛絨披肩走出來,臉色並不好,在看到一對牽手的璧人時,終於露出幾分客氣的笑,“滿知來了?”
“阿姨好,”沈滿知頷首回應,走上前適時地遞上禮物,“送給你們二老的見麵禮。”
黑色的絲絨袋裡的盒子巴掌大小,略顯寒酸。
“你這孩子,”常鬱大方得體地接過,“該是我們給你準備禮物,怎麼你還客氣了……快進來,外麵冷。”
“看看,二哥的媳婦兒不就來了嗎?”
客廳裡傳來一道略顯尖細的聲音,讓人聽著很不順耳。
沈滿知抬眼看去,穿著玫紅色旗袍的年輕女人坐在一個保養姣好的婦人身邊,那人臉上帶著笑,卻已慢吞吞將沈滿知整個人掃視了一遍。
她收回視線,身邊的男人低頭輕聲在她耳邊介紹這些人。
剛剛講話的女人,是老爺子長子秦德寬的女兒秦鳶,旁邊的婦人是其母親。
坐在另一側懷裡抱著茶杯犬的是他們家兒媳。
慵懶靠著沙發上養尊處優的女人是秦宴風小姨,水仙似的小姑娘正在逗著女人身邊一個三歲的小女孩。
“弟妹,兒媳婦給你準備什麼禮物了,讓大家都見見世麵。”
大伯母畢冶樺跟著丈夫常年混跡官場人情來往,自是養成了傲慢的習性。
常鬱淡淡一笑,把禮物遞給旁邊的管家,“大嫂什麼世麵沒見過,就算是奇珍異寶,也怕是入不了您的眼。”
被一番話恭維的畢冶樺自是臉上掩蓋不了的笑,“小輩的禮物既是心意,哪有什麼入眼不入眼。”
話雖這麼說,可看向沈滿知的眼神潛台詞無不是:就這個聲名狼藉的女人,能拿得出什麼上台麵的東西來?
“是呀,二伯母,家裡要添新人了,”秦鳶掐著一把尖細的嗓音,“大家看看新媳婦的心意嘛……”
“添新人?”常鬱看了眼抱著茶杯犬默不作聲的女人,視線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小鳶這話說得,我還以為大嫂要抱孫子了。”
兩母女臉色皆是一變,大兒娶妻四年,那女人肚子硬是沒一點動靜,整天抱著狗沉默寡言。
“我秦二家娶兒媳,大嫂你們一家倒是積極,”常鬱抬手挽過耳邊的發,淡然一笑,“這是想替秦江找二婚?蒹葭還在這兒呢,彆太著急。”
“弟妹,”畢冶樺聲調傲慢開口,“今天大家既是來看新兒媳的,說話就彆咄咄逼人,免得留不好的印象。”
“媽,二哥的未婚妻……”秦鳶尾音拉長,意有所指,“本就名聲不好,就怕她不識好人心……”
秦宴風拇指輕輕撫過女人的虎口,慢條斯理地掃了一眼說話的人,“三妹年紀也不小了,整天都學著長輩家長裡短,是沒有人追求嗎?”
秦珍臉色變紅,眉頭一豎,狠狠瞪了他一眼。
沈滿知神色微凝,男人剛剛手上的動作確實稍微撫平了一下她心裡的煩躁。
她放開男人的手,從管家手裡拿過黑色絲絨袋,取出裡麵的盒子,當著眾人的麵拿出,是一塊模樣像小鳥的玉石。
秦鳶捂嘴輕笑,驚訝道,“二伯母有福氣呀,滿知妹妹竟然送了一塊玉石。”
“不過媽,”她轉過頭問旁邊的婦人,“上次爸爸的生日宴上,就有人送了一塊假玉石,外人看稀奇,內人看笑話,這玉石水分,可得辨彆仔細了……”
“是嗎?”
沈滿知勾唇,聲音清冷又柔媚,眾人皆在她臉上看到了和外人評價的那股傲慢和囂張。
“為人父母官,要是收著真的了,豈不是要進去蹲了,”她手裡托著盒子遞給常鬱,淺淺一笑,“聽你這話……怕是家裡有好多奇珍異寶了?”
畢冶樺臉色一變,聽出這話的潛台詞,示意女兒彆再亂講話。
“小鳥象形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