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最新網址:/b紅帳柔紗細剪裁,茶糜花架繞妝台。
一半胭脂一半粉,錦簇花團繡閨宅。
掀起繡著一叢牡丹的錦緞門帷,撲鼻脂粉香氣彌散精雅小舍。
三個美女擠入一副仕女圖,高掛閨閣之上,畫下一把椅子,上鋪繡花錦墊。
滿臉虯髯、形貌極為雄健威武的楊總管朝椅子上隨意一坐,在這富麗燦爛的繡房中,他臉上怒氣無半分削減。
“真叫人心疼,是誰如此可惡,惹蓮弟生這般大的氣?”
前麵一句話嗲聲嗲氣,顯是女子聲調,可聲音卻明明是男人。
“哼!”楊蓮亭一巴掌拍在墊著牡丹圖的茶案上,杯盞中茶水歪落,旁邊的繡花繃架也跟著晃動了一下。
這時,
一道詭異人影走出。
那張臉分明是略顯粗獷的男人輪廓,但麵上無須,又施了脂粉,神態更似女人媚豔。
一身衣衫男不男、女不女,顏色之妖,便是穿在女子身上,也顯得過於嬌豔刺眼。
他步伐輕移,周圍珠簾錦帷徐徐飄動,繡房之中,像是倏地充滿了陰森鬼氣。
瞧著椅子上的大漢,他趕忙掏出一塊綠綢手帕,緩緩替楊蓮亭拭去額頭上氣出的一層汗漬。
然而,楊蓮亭卻一擺手,將手帕打到一邊去了。
他這般氣概,叫東方不敗的臉上又生出愛憐無限的神情。
“唉~!婆婆媽媽地,我現在沒心情親熱。”
楊蓮亭憤怒道:“老禿驢臭道士,還有嵩山派那個左冷禪,一個個都要把我氣死了!你整日裡繡花練功,我處理教務何等勞苦。”
“教眾各有心機,外麵那群道貌岸然的狗賊又滅我神教分舵,打殺本教長老堂主,現在江湖上人人都以為神教可欺。”
“這般下去,我早晚得累死。”
東方不敗柔聲道:
“我已難有處理瑣碎教務之心,蓮弟代我操勞,著實辛苦。教中上下若有人不懂你的苦心,你殺了他便是,莫要因此生悶氣,叫我疼惜。”
楊蓮亭卻道:
“教中人不難處理,教外人又怎麼辦?左冷禪領著五嶽劍派與少林武當攪在一起,他們現在連伱都不怕了,更彆說我。”
東方不敗臉上生出傲氣,又如妾婦在丈夫麵前嬌嗔:
“哼,武當少林,還有那個左冷禪,他們有什麼能耐?他們可懂人生妙諦?在我麵前,又能撐得過多少招?”
楊蓮亭煩得很:“你總是自誇武功天下第一,高到什麼什麼程度,可說這些大話有什麼用?久不出江湖,誰能瞧得見?”
“那些狗賊現在一提東方不敗的名號,也不再怕了,否則豈敢在我麵前吆五喝六。”
東方不敗似是不計較江湖人的看法,但眼睛卻看向楊蓮亭,妖異的聲音帶著溫柔調子:
“江湖庸俗人的閒言碎語我豈會在乎,但惹蓮弟不高興,那他們就該死。”
楊蓮亭這才點頭,把掉在地上的綠綢帕子撿起來,放在東方不敗手上。
東方不敗微微一笑,一邊替他擦汗,一邊柔聲道:
“蓮弟喜歡乾什麼,我便要給蓮弟辦到。”
楊蓮亭一把扯開了自己的上衣,用手指戳了戳胸毛旁邊的心口,沉聲道:
“這裡憋著一口氣,令人悶煞。”
“武當派這次死掉一個叫靈虛的臭道士,他的老家在酸棗延津,那些狗賊說是送靈虛的屍體,我收到消息,說嵩山派少林寺也會派人到場。”
“這左冷禪代表五嶽劍派,又與少林武當在一起。延津在鄭州大道上,他們一同北望,定是還要給我神教找麻煩。”
“怕是一直到明年端陽節,我這口氣都消不下去了。”
東方不敗幫他順了一口氣,“他們得罪我,那沒有什麼。得罪我蓮弟,卻是不行。”
一陣妖風吹入閨閣,紅色帷帳浮動。
東方不敗撩開搭到繡花架上的幔帳,眼睛盯著掛在閨房中的仕女圖,幽幽笑道:
“豈能叫蓮弟因這等小事鬱鬱寡歡,我替蓮弟消氣便是。”
……
嵩山,勝觀峰後山鬆林。
一座新墳,一座衣冠塚旁,又立起一座新的衣冠塚。
碑上的字全用劍刻出,極是遒勁。
從左往右,依次是左冷禪師弟孫振達、嵩山小太保高克新,嵩山十太保韓天鵬。
左冷禪立身在墓碑前,以三杯美酒澆奠。
白頭仙翁卜沉詳述了三十鋪的消息,丁勉、費彬、陸柏則是把逍遙津的經過又講一遍,尤其是玄武堂堂主孫仲卿的那番話。
“此人到底是誰?”
左冷禪說話間,將一隻酒壇放在韓天鵬的墓碑上,死掉的三人中,唯他最愛酒。
費彬皺眉:“師兄的意思是,那魔教長老沒說假話?”
“半真半假,”左冷禪道:“這個高手可不是孫仲卿瞎編出來的,而且,莫大這隻老狐狸定然知曉。”
“哦?!”周圍幾人各都思索左冷禪的話。
“最先與歐陽鶴鬆交手的是莫大,他卻能脫身幫助天門定閒,既然此人先助莫大,我就有理由相信他與莫大交好。”
“甚至,韓師弟也是被此人殺死。”
卜沉聞言回憶那晚場景:“當時夜色朦朧,我也看不清楚,那人一身黑衣,隻從身形上瞧絕不是嶽不群與莫大。”
左冷禪哼了一聲:“自然不是嶽不群與莫大。”
“這兩人強過韓師弟,但一旦交手,必定暴露劍招。韓師弟察覺後,定會朝你們求援。他到死前都沒有開口,說明一開始被這人的招法騙了,不知道對方在隱藏。”
“等到緊要關頭,對方突然露出殺招,韓師弟防不勝防,也就沒法呼救。”
“百藥門、天河幫那些人,他們都沒這分本事。魔教派出的高手一直在廬州,那殺死韓師弟的人,大有可能就是此人。”
左冷禪雖然沒到三十鋪,也沒到逍遙津。
他坐在嵩山上,隻問清各處消息,便如親眼所見一般。
左冷禪冷笑一聲:“莫大隱藏極深,竟還有這等幫手。”
陸柏丁勉等人瞧著墓碑,各有殺氣。
“高師弟死得不明不白,恐怕也是莫大做的。”
“好一個南嶽衡山!”
費彬的兩撇鼠須已然怒飛:“我與樂師兄在南嶽也險些身死,這衡山派,倒是成了我嵩山太保的埋骨場。”
“此仇必報!”
“咱們何時對衡山派動手?”
“稍安勿躁.”左冷禪掃了他們一眼,“沒拿住把柄,暫時不好正麵殺到衡山。若是隱藏身份南下,反要吃虧。”
“不能再讓嶽不群與莫大這兩隻老狐狸聯手,先以劍宗為引,除去一道障礙。等封不平接掌華山,我們再尋機會朝衡山派發難。”
眾人自然沒意見,他們現在討厭莫大,過去討厭嶽不群,兩個礙眼的,除掉哪一個都解氣。
陸柏又道:“鄧師弟與鮑師弟都已下山。”
“咱們要不要多派人跟上?魔教的反撲沒來,搞不好真會在延津下手。”
費彬笑道:“師兄何必多慮。”
“如今少林武當也被拖下水,咱們五嶽劍派與少林武當聯手,魔教也不敢妄動。武當那邊的雲虛道長送靈虛道長回故土,完成遺願。”
“少林也派出方邕大師相送,魔教在廬州受了重創,這會兒縮在黑木崖,恐怕沒膽子再鬥一場。”
丁勉聞聲點頭,“那楊蓮亭雖在黑木崖得勢,卻也不能呼風喚雨。”
“如今江湖上盛傳魔教被我正道聯盟擊潰,左師兄的聲威已與方證大師、衝虛道長平齊。”
“魔教規矩森嚴,楊蓮亭自己也要掂量掂量,再胡亂對外用武折損魔教高手,東方不敗也留不得他。”
眾人各都點頭,陸柏也不再說什麼了。
左冷禪笑望陸柏一眼:“我已提前囑咐兩位師弟,魔教真敢反撲,那就先找機會脫身。”
“他們一心想走,隻從延津到登封,要把他們留住是極難的。”
聽左冷禪此言,眾人再沒了擔憂。
如今十三太保折損兩人,剛剛找柴士能、俞世奎兩位師弟補上空缺。
眾人同輩弟子足有三十餘人,但也參差不齊,能有太保功力的堪堪半數。
近來高手折損嚴重,若是繼續這般死下去,再想保持十三太保整體實力。恐怕要從白頭仙翁卜沉、禿鷹沙天江等旁支高手中選人了。
這顯然是他們不願看到的。
眾人又商議一陣後,各自散去。
左冷禪獨自一人在鬆林中踱步,如今在廬州重創魔教,他的江湖地位再度拔高。
又將魔教的一部分視線從五嶽劍派轉嫁到少林武當身上,正道三方聯手壓製魔教格局初步顯現。
見此等聲勢,近來到登封道上表露忠誠的江湖高手絡繹不絕。
其中不乏江湖大盜、綠林凶人。
因此,除了一脈師弟折損外,嵩山派整體實力不減反增。
眼下正是大展宏圖,呼風喚雨的大好時機。
本該心中快意,一覽峻極。
然而.
偏偏多了一根惡刺。
叫左盟主暢快不起來。
“我在彰德府與那孫仲卿交手時,隻是運了一縷寒氣,此人極其油滑,當時立刻退走,對我這門功夫,應當是模棱兩可的。”
“可從逍遙津的反饋來瞧,他又篤定我會寒冰真氣。”
左冷禪目光一凝,“也就是說,與他交手之人大概率會類似功夫。”
“江湖上的寒氣法門不少,可練之有成的鳳毛麟角,更彆說與孫仲卿相鬥。”
“我行動江湖這些年月,竟然猜不出此人半分根腳”
“實在是怪事。”
“莫大.莫大左某人還是小瞧你了。”
左冷禪念叨著莫大二字,眸中厲色忽然一閃!
華山與衡山兩派登上太室山的各般麵孔在他腦海中一一滑過。
一遍,又一遍,再一遍!
最後.
他的腦海中驀地回蕩起一個清脆的少年聲音:“左大師伯!”
左冷禪渾身一震。
他腳步連動,如一條黑影穿過鬆林,回到練功房。
盤坐在虎皮毯上,從一個標注“衡山”的鐵盒子中翻出一遝信件。
這些信他全看過,此時突然有了再看一遍的興致
[莫大先生親傳弟子趙榮一人獨鬥八位魔教高手。]
[點蒼雙劍敗走龍泉,二人聯手同使摩雲三十六番,未在衡山大師兄手上走過百招。]
[魔教香主入衡州府,聞聽天山幻劍名號,望風而逃,據說其幻劍造詣已青出於藍。]
[衡山派北至登封,一路除惡,淫賊蟊賊皆避其道。]
[覺悟山上,五嶽劍派年輕一代第一人,獨殺魔教三旗人馬。]
這些江湖傳聞本該當做笑話來聽,他已經十分謹慎,還在嵩山上試探一番。
但後來也就沒管了。
可此刻再讀這些消息,卻覺得頗為刺目。
左盟主何許人也,立刻又想到莫大先生的前後變化!
這一下,他心中陡然泛起一股寒意來。
眼中冒出不可置信之色。
“那少年,僅僅十六歲。”
左冷禪摸著下巴,“難道真是他?”
“若有這份心機能將我也騙過去,甚至真真假假,瞞過整個江湖。再加上這身天賦,此等威脅已遠超莫大與嶽不群。”
左冷禪仔細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太可能。
從未聽聞過有這樣的天賦。
靠著衡山派的心法劍法,更是不可能。
左冷禪冷靜下來,搖了搖頭。
可有了多番猜想後,哪怕否定了自己的猜測,眼中殺意卻絲毫不減。
什麼以大欺小顏麵無光這種說辭,他從來不在乎。
不知怎得
腦海中又回想起了當日那少年完好下山的一幕幕,心中蕩漾出悔意來。
“嘿~!!”
坐在老虎頭上的左冷禪麵上一冷,一道寒冰真氣驟然激發,瞬間撲滅了練功房內的爐火!
跟著,又一道寒冰真氣激射!
被火燒得滾燙的鐵壺,竟也爬上了一層密密麻麻的冰棱。
……
“好涼好涼!”
衡山派藏劍閣外的亭子內,綠衫少女抬一隻小手朝口中扇動,她看向那還在無情製冰的少年。
“榮哥總和彆人不一樣。”
“天氣肅清,繁霜霏霏。暑氣早沒了蹤跡,你竟還在做冰湯。”
“我在練功,順便做的。”
趙榮看著布滿冰淩的綠豆湯,並不滿意,“這門功夫已練到極限,再想突破極為艱難。”
“若論威力,恐怕及不上左盟主的寒冰真氣。”
隻從任大教主療傷時便能瞧出來,左冷禪的寒冰真氣要勝他一籌。
寒氣本隻是輔功。
可自從有了一招詭異的冰霧幻劍,再加上寒氣對敵時的妙用,心中不由出現許多想法。
少女隻朝他臉上瞧一眼,猜得很快,“你在想玄天指?”
“嗯。”趙榮陷入沉思。
“爺爺說過,霜寒勁另有一篇,若將化水為冰的玄天指與霜寒勁融彙貫通,便能威力大增,催發至陰至寒之氣。”
曲非煙湊近一些,低聲道:“我倒是相信榮哥能練成,可那功訣在黑木崖上。”
瞧著某人臉上一些憂鬱,少女轉身便要走。
趙榮一把拉住她的袖子,將她掙了回來。
“去找你爺爺也沒用,他現在無憂無慮,彆去打擾了。”
“我去問問,確認一下他有沒有把玄天指帶出來,這一路奔逃,我們落下好多從黑木崖上帶下來的秘籍,”曲非煙一臉可惜,“早知如此,我來保管那些秘籍就好。”
“爺爺的琴譜一本沒丟,他對那些功夫一點不重視。”
趙榮露出一絲笑容,“不用費心,我知道哪裡有玄天指。”
“使玄天指的那人叫黑白子。”
少女眨了眨眼,也沒懷疑。
小掌門掌握了一整個門派的情報消息,肯定比她知道的多。
“榮哥,你這樣犯愁,可是此人不好相與?”
轉而又反應過來:
“是了,玄天指是黑木崖上的武功,這黑白子定是魔教中人,泄露黑木崖上的武功是死罪。”
“既能練成這門功夫,定然實力不俗,想從他手上得到此功,也是極難的。”
趙榮不由皺眉。
黑白子好棋,向問天用《嘔血譜》讓其走不動道。
他本有尋棋譜去換武功的想法,可結合非非所說,這基本不可能。
江南四友中,黑白子最是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