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最新網址:/b手心朝天過頂,合手翻掌徐徐壓下。
童子拜天,仙人撫頂。
趙榮連運洗髓經,勃然躁狂的氣血被鎮壓下去。
一口寒氣吞吐,幽幽而上,浮細睫眉。這寒霜凝濕,如草木露華,目如深潭,難逢知鑒。
冰霧騰起時,趙榮撤勢收功。
他臉上的燥紅之色瞧之不見,唯剩思索與淡淡笑意。
“燥氣刺激經絡,真氣所過便如山洪俯衝,迅捷無倫。”
“即便內力低微,也能發揮功效。哪怕劍中藏氣不足,亦能展現其速。”
趙榮起身在房中踱步,覺得這葵花寶典衍化出來的武功彆有新意。
風老先生明劍意,我悟劍勢,葵花寶典卻是劍速。
天下武功無堅不摧,唯快不破。
七十二路辟邪劍法每一路皆平平無奇,然極速施展,劍隱其形,無可招架,也能立於不敗。
所以風老先生評價林遠圖也是無招。
趙榮又想。
這寶典細細探索,其實也無須劍招,或說天下劍招無不可學。
招式之速無極無儘,故能以無窮之變成無隙之鋒,以無窮之快成無敵之勢。
妙!
葵花寶典應當是一門極陽之功,又服燥氣而練,尋常人決計練不成。割掉那二兩肉還真是有點妙,這下打破陰陽隔閡,燥氣沒了乾擾,全是助力。
一來速成,二來不會走火入魔。
那燥陽之盛,我全力催動霜寒勁哪怕能壓個幾分,於整部功法而言,還是差了太多。
終歸是得不到精要。
封不平這廝打亂了功訣,尋常人哪怕切了,悟不到精髓恐怕切也是白切。
人生妙諦,天下無敵.真真是癡癡一夢。
趙榮沒有半分切割打算,雖然練不成這寶典武功,但卻從這功夫的精髓上產生了精妙體會。
七弦無形劍的最深法門乃六丁開山,大莊主連撥七弦,弦驟急聲如浪,甚至七弦齊斷,爆發一股強勁。
這時氣馭弦音,叫人真氣奔騰。
燥氣行走任督,加速真氣流動,宛如急急撥弦。
但燥氣撥的是劍,是用劍者的速度。
可對他來說,一旦讓真氣奔流,劍氣便愈發盛烈!
這叫趙榮如何不激動!
他練成劍氣至今一直在緩慢摸索,此際直接看到前路,一時間不禁浮想聯翩,癡癡沉迷。
葵花寶典練丹服藥,燥氣更助極陽之氣,以燥氣血,刺激經絡,真氣奔流不息。
趙榮摸出一粒黑漆漆的燥丹,眼中泛著笑意。
燥氣之理,其實有跡可循.
在福威鏢局的這幾日,趙榮一方麵研究葵花寶典精髓,一方麵暗中照看。
林總鏢頭做生意是一把好手,他想做衡山派的下屬勢力以求安穩,趙榮自然沒意見。
這十多日他一直沒露麵,林家也迎來了不少拜訪之人。雖然也有訪客脾氣急躁,問東問西,但自知福威鏢局有了大靠山,至多也隻是發發牢騷。
大多數拜客還是比較有禮的。
如今劍譜問世,哪怕是那混亂的隻言片語都讓人受到啟發,更何況是全篇。
若林震南早看過劍譜,武功絕不是現在這般。
天下大派都被震懾,小門小派彆說找麻煩,清醒之人最多禮貌打聽一下,狠話都不敢留一句。
又五日過去,趙榮思緒紛飛,生出閉關之意。
離開福州的時候,到了。
林家內宅廳堂,還是那幅臥虎圖前。
“趙大俠,何不多留幾日!”
“我已經讓廚房的華師傅準備菜色,吃完福州美食再走不遲。”
“是啊!”
林家三口真心挽留,可趙榮去意已決。
他擺了擺手也不多解釋,笑道:“還有機會再見。”
跟著他從袖中掏出一物:
“這是《三焦練氣法》,是一門頗為完整的內功心法,我瞧你林家缺少這類法門,便以此物相贈吧。”
這是當初艾根才大爆之物,此抄本對趙榮來說算不上稀罕物,可放在福威鏢局,那就是難得一求的寶貝。
林家三人雖然心動,但還是拒絕。
趙榮也不提什麼從林遠圖那裡感悟到的東西,隻讓他們收下。
接著又問:
“鏢頭可還認得你家遠圖公的字跡?”
林震南不明白什麼意思,卻點頭道:“認得,家中留了些遠圖公抄寫的佛經。”
趙榮聞聲取出那塊碎掉的袈裟,遞給三人。
“瞧瞧這字跡可一樣?”
林平之、王夫人,林震南一起朝袈裟瞧去。
最前方的八個大字實在醒目:欲練此功,必先自宮。
林震南雙手微顫,仔仔細細看那字跡:
“沒錯了,這這字跡真是他老人家的。”
林平之聽了老爹的話不由露出駭然之色,他已知曉這是老宅祖物的一部分,沒想到竟要自宮練劍!
隻是想想就渾身發寒。
“難怪.難怪遺訓中說禍患無窮.”
他們算是明白了遺訓用意。
趙榮在他們失魂落魄時,又掏出一本自己聽過封不平念譜後整理的薄冊,遞給了林震南,又示意這也是給他們的。
林總鏢頭隻是翻看一眼,立馬將薄冊合上。
他深吸一口氣走到廳堂的燭台那邊,取出一個火折子,將袈裟碎片連同薄冊一起燒掉。
“趙大俠,多謝你叫我看到這祖傳之物。”
“我林家無力背負這等禍患,便讓它煙消雲散吧。”
林震南瞧著那火焰,麵上隻有感歎卻無惋惜,見薄冊與袈裟成了灰燼,他才長呼一口氣來。
這番舉動倒是讓趙榮有些欣賞。
外界爭破頭的東西,林總鏢頭卻能果斷取舍。
少頃。
林家三口領著福威鏢局上下兩百多人,一齊送到西門大街。
“諸位留步吧。”
“趙大俠,一路慢走。”林震南一家三口一齊往前,躬身送彆。
趙榮翻身上馬,朝後笑著拱手:“告辭。”
“駕。”
輕提著韁繩,嘚嘚聲脆響青石板路。
一人一劍,一襲青衣,直去西門,慢慢消失在眾人眼中,卻刻在心上,深銘肺腑。
林震南三人又朝著人影消失的地方一禮。
林平之滿臉欽佩:“趙大俠是真正的大俠,與其他那些門派的人截然不同。”
王夫人甚為感動:“我林家這場大災,除了趙大俠恐怕沒人能化解,也沒人願意來化解。沒想到夫君伱當初小小義舉,竟救了我們一家。”
“那義舉也隻是落在趙大俠身上,換了旁人,我林家還是逃不過這一劫。”
林震南感歎一聲,恢複了笑容。
他又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平兒,所以爹爹常常教導你,不可胡作非為,要多做俠義善事。”
“嗯。”
林平之用力點頭,“我會努力練功,成為趙大俠這般行俠仗義的人物。”
王夫人笑著摸了摸他的腦袋。
一家三口又平安返回鏢局宅院。
不久之後,林震南在祠堂內又添恩公牌位。
林家人不敢忘恩,時時以香火供奉,並以此為訓,教導後輩,勒行義善之事。
……
雷聲隆隆,細雨飄揚,長猿夜啼,聲聲斷人腸。
大理,點蒼山。
這是一個不太尋常的雨夜,摩鷹高崖上。
商素風在電閃雷鳴中觀鷹。
一盞燈火順著崎嶇陡峭的山道不斷往上,雨隔霧阻,燈火如螢,忽閃忽滅。
“師父!”
商素風的大徒弟鄒鬆清披蓑戴笠,滿身泥濘。
他瞧見盤坐山巔練功入狂的師父,臉上露出擔憂道:
“雨急風驟,師父不如到崖洞中避雨,明日再練不遲,免得招惹風寒。”
商素風道:“無妨,為師的烈陽功又有精進,區區風雨,如何能阻我練功。”
點蒼派的內功極致乃是烈陽神訣,可惜早已失傳。
後來這部神訣衍化了幾部法門,有烈陽功,盤陽功。
不過相比於孫堂主的盤陽功,烈陽功更符合點蒼精要。
所以一聽師父功力精進,鄒鬆清心中大喜,連正事也不急著說了,正要出聲祝賀。
商素風卻直接問話:“你雨夜上山,可是又有那人近聞?”
“正是,徒兒收到飛鴿傳訊,應當是二十多天前的消息!”
“說來聽聽。”
鄒鬆清麵露驚異之色,開始講述福州傳聞。
從福威鏢局的辟邪劍譜開始,講到了瀟湘劍神威震正邪兩道,一道劍氣擊潰昆侖震化子,震動江湖!
鄒鬆清講到這裡心中全然火熱,像是在心臟下點了一堆篝火不斷炙烤。
一想起那般畫麵,他便激動得冒汗。
“劍氣!”
“竟然是劍氣!”
天空響起一道雷聲,商素風豁然起身,眼中是不可置信之色。
忽然他又仰天狂笑:“哈哈哈,不愧是我商素風選中的對手!”
鄒鬆清已經想象到劍神的可怕威勢。
那可是劍氣!
故而詢問道:“師父,後麵還有陰陽劍譜流出,可要派人出去尋找?”
商素風卻不屑:
“什麼陰陽劍譜,我哪有時間去修那麼多法門。”
“我蒼山神祠自有妙法,等我練成蒼鷹大勢與無影神劍,如何不能與劍神一戰?”
“如今我烈陽功已有精進,以此為基,再過二十年,我定然學有大成!”
鄒鬆清對師父的態度很是佩服:“弟子會一直關注,但有重大消息便來通稟。”
“去吧。”
“是。”
鄒鬆清下了山去。
幾日後,隨著消息越傳越廣,來點蒼山拜會的大理江湖名宿越來越多。
點蒼雙劍中的師兄商素風曾與劍神對戰百招!
實在叫人驚歎啊。
因為這件確鑿無疑的事,不隻是商素風本人,就連點蒼派的門派形象都光輝起來。
點蒼山摩鷹高崖也變得神聖。
據說商前輩已經閉關數年,鑽研高深武學。
他的目標竟是與劍神再戰!
這是何等氣魄?!
……
宜都城一家客棧內。
“噗~!噗~~!”
連續幾口血從青城四秀口中噴出,餘矮子見狀麵露焦躁,又拿著他們記下來的口訣反複觀看。
“還是一樣的感覺?”
侯人英滿麵血紅:“是。”
“燥氣根本壓不下去,心頭起了無名火,真氣暴亂一衝,氣血翻湧便阻擋不住了。”
“若是深練下去,恐怕要走火入魔。”
“難道.”
他話到一半青城第二秀洪人雄接話下去:“難道真要自宮練劍不成?”
餘滄海沒說話。
洪人雄又問:“師父,那林家怎麼辦?”
一提此言,餘滄海又氣得運起催心掌拍碎桌子。
他倒是想找林家報仇,可是雁城那一關過不去,一旦報仇就有無窮禍患。
不過
鬆風觀向來有仇恨傳承的傳統。
餘滄海朝靠椅上一坐,對著門下弟子道:
“我們在福州受到的屈辱你們都要記住,若為師死前沒法報仇,你們就不斷傳下去,總會等到報仇的那一天。”
“屆時不要忘了在墓前告知為師。”
餘滄海目色凶狠,還有一絲無奈。
當年他師父長青子鬱鬱而終,也是類似囑咐。
餘滄海的弟子也和當初的餘滄海一樣,跪地大呼“師父”。
他們是一幫凶賊惡徒,可是隻從鬆風觀來說,師父待他們不薄。
內功、劍法,全都悉心指導,毫不藏拙。
餘滄海望著這些弟子:
“揮刀自宮若是能報仇雪恨,這般練劍也未嘗不可。”
洪人雄一臉揪心:“若若真是這般,江湖人豈不恥笑?”
“哼,旁人怎曉得是自宮練劍還是八脈齊通?”
餘滄海額頭筋脈一跳:“更何況,嘲笑之人又不是殺不得。”
“我們行走江湖若能靠向天下第一,身形之傷,又能算得了什麼?”
他說完又皺起眉頭:
“隻是這陰譜陽譜各有缺漏,自宮練劍,真能練成嗎?”
餘滄海的目光朝門人弟子一掃:“可有第一個願意為本派獻身者?”
青城四秀目光躲閃。
那些被餘滄海目光掃到的人,全部縮著腦袋。
顯然沒做好切割準備。
“師父,我來練劍!”
忽然有一人闊步而出,正是負責監視荊楚一帶福威分局的申人俊。
眾人見他站起來,並不奇怪。
申人俊喜歡出入勾欄瓦舍之地,且食色不忌,因此沾染怪病。
既然已經壞了,從有雞切換成無雞,即便錯切練功不成,那也沒什麼可惜的。
“好!”
餘滄海麵露喜色,點頭讚道:“人俊,屆時為師主刀,刀抹金創,叫你感受不到多少傷痛。”
申人俊謝道:“多謝師父。”
陽譜高深莫測,入門極難。
他們練了這些日子毫無感覺,反而服燥藥練陰譜,經常在走火入魔的邊緣徘徊。
如今有人自願切割,餘滄海終於尋到了突破口。
“走,我們速回鬆風觀!”
……
賈布命喪福州無名巷第三十五天。
趙榮從梅仙藥行取回馬,一路返回雁城。
此時城外甚美,與離開時大有不同。
春暖花開,滿樹和嬌爛漫紅,萬枝丹彩灼春融。
城北驛站。
足有二十多名衡山弟子在驛站等候,遠見東邊來一良駒,正一路飛奔,馬上青衣飄飄,穿過那繁紅嫩翠豔陽景。
眾弟子激動迎上,那些在驛站歇腳的客商、武林人士全都張望。
“大師兄~!”
他們齊聲大喊,聲震神峰。
“走,回雁城。”
趙榮未曾下馬,隻笑了笑放慢馬速,等他們跟上才一齊朝城北去。
“是瀟湘劍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