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黃昏,格外蕭瑟,晚霞血紅,彎月將現。
漢軍大寨內,撤兵回營的漢軍將士,依序各歸所部。其眾人多有竊竊私語,交談今日為何取消攻城的軍令。
人群歸帳行走間,年輕小卒好奇問道:“什長,今日怎放棄攻城?”
“怎麼?”
刀疤什長斜眼瞥了眼小卒,說道:“著急投胎尋死?”
小卒悻悻然說道:“僅是好奇,今日出營不久,便收兵歸營。”
“這事我聽張三說過!”
尖嘴猴腮的士卒湊了過來,低聲說道:“我聽張三說,都督出營督領各軍攻城,然不料中流矢而亡,故而急令各部歸營。”
“什麼?”
“都督中流矢死了?”
“嘿嘿!”
龐統悲切而呼,說道:“嗚呼君義,不幸棄世!修短故天,人豈不傷?我心悲切,感懷而歎。吊君幼時,隨從陛下;南征北戰,功勳卓著。吊君弱冠,千裡鵬行;皖水破曹,君之英風;吊君壯力,遠鎮宜都……”
“何事聚集?”
費禕長噓而歎,樊城還沒打下,陣亡卻意外陣亡大將士仁,這可非是吉事啊!
眾人痛苦惋惜間,龐統姍姍來遲,一入帳,便見到躺在榻上,不省人事的士仁。
刀疤臉也不害怕,笑著臉湊到冉省身側,將事情經過全盤托出。
尖嘴猴腮臉的士卒,急忙解釋說道:“什長,都督常騎白馬出陣,其馬臀有黑斑,眾人多知。今日陣前,張三親眼所見,騎此馬者,被城上箭矢射中,左右侍從哀嚎痛哭。當下營中已是傳來,什長若是不信,可問他人。”
大帳中,士仁冰冷的屍體躺在木床上,被強弩所洞穿的麵容,被紗巾所覆蓋,其左右親信在那痛哭哀嚎。
士仁騎的盧,誤把士仁當士元!
此等誤會之事,非是普通將士容易受騙,僅能說他們所知道的內幕更少。謠言總是這般產生,三人成虎,眾口鑠金。
刀疤臉神情凝重,說道:“張三嘴上無門,他說什麼,你們就信什麼嗎?”
冉省皺著眉聽完,隨即嗬斥說道:“且不言真假如何,今時斷不可讓他們胡言亂語。若是上級追究,你我必受懲處。”
“滾!”
刀疤臉笑著不停,說道:“多謝軍侯告誡!”
見眾人不歸帳,在外聚集簇擁,冉省走了過來,沉聲說道:“還不速速散去。”
說著,冉省環顧周圍,壓低聲音,提醒說道:“此事真假如何,過幾日便見分曉。彆因一時胡言,而壞了自己性命與前程。”
軍中高級將領有姓名中含有‘士’者,除士仁將軍外,便是都督龐士元。
加上那匹都督專屬的白馬的盧,眾人多是以為中流矢身亡者,當是都督龐士元。
冉省憂心微歎,他層級較高,所知道的事比普通士卒多些。當那具屍體被騎卒運回來時,其左右悲痛而呼。他的同僚離得不遠不近,聽不清具體說話,僅聞聽見‘士’字。
這番消息一出,左右眾人無不驚駭。
“屯長!”
眾人如見虎狼般,作鳥獸散,各自歸帳。
龐統蓋是有鳳雛之名,其出自襄陽龐氏,家學深厚。今吊士仁喪,心無腹稿,當場能作二百餘字的吊文。
當然吊文不難,多是根據亡者的生平故事,繼而用言辭加以美化描述。士仁生平所能稱讚的故事,除了更追隨霍峻皖水破夏侯外,唯有從關羽破水淹七軍。
龐統傷感而歎,謂左右說道:“君義將軍出陣時,其愛馬猝死。今時看來,是為不祥之兆,故我本欲代士君出陣,然士君剛烈……”
說到後麵,龐統歎息了口氣。
說龐統有意害死士仁,純粹是笑談。無無曆史上背主降敵之事,士仁因資曆深厚問題,在軍中名聲較為不錯。今下中箭身亡,對漢軍來說實在是不小的打擊。
見龐統這般傷感,費禕伸手拉住龐統的肩膀,低聲說道:“都督,今下軍中事急,謠言漸生,宜當早做處理。”
“謠言?”
龐統微愣了下,帶著費禕走出營帳,問道:“文偉所說謠言是為何事?”
費禕神情收斂,說道:“都督愛馬的盧,軍中將士多知其貌。士將軍乘都督白馬出陣,其不幸中箭身亡之事,是被眾人所見。今下軍中已有謠言,傳都督中箭身亡。”
頓了頓,費禕說道:“今戰事緊急,軍心若因此而動蕩,恐我軍則難下樊城。以禕之見,都督宜當辟謠,巡視各部,以正軍心。期間凡有謠傳者,按軍法處置!”
聞言,龐統先是臉色微變,繼而想到什麼,臉色平靜下來,捋須而沉思。
此時,霍篤已從停放士仁屍體的營帳中出來,說道:“士元,費參軍所言有理。今軍中因的盧之故,誤將君義認成士元。君字士元,與士仁姓名相似,軍中多有誤傳,需早日更正此消息!”
沉思間,龐統忽然發笑。這般反常的舉動,引得霍、費二人多有疑惑。
“都督,何故發笑?”費禕不解問道。
“我欲破樊城久矣!”
龐統捋須而淡笑,說道:“今下之事,是天賜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