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要婁千杉從單無意那裡問出這兩個問題的答案來?”
“當然不止要兩個答案。”沈鳳鳴道,“若隻為這個,也未免浪費了她這番前去。我昨天去幻生界那裡看過——現如今關非故十分小心,蟲與人層層護衛,我們要靠自己去偷盜他的蠱蟲,或是對他加以行刺,即使有成功的可能,也必有去無回。但單無意就容易多了。如果他能代替我們偷到些有用之物,問到些有用的消息,遇事做個內應,我們便不必去正麵相拚,你死我活。”
“可是——單無意能辦得到嗎?他是青龍教的人,又不是幻生界的人,你讓他去做這些,是不是想得太過簡單了些?”
“這就要看婁千杉的本事了。”沈鳳鳴道,“單無意看起來好像不夠聰明,但他大多數時候隻是沒有主意,並不是真的笨拙。隻要婁千杉能讓他聽話——隻要給的指令夠明白,他不見得做不好。退一步說,現在這種情境,就算失敗了,大不了還是按原計劃動手,於我們也沒有什麼損失。”
“可這難道不是在利用他?”
“是啊,原本不就是如此。”沈鳳鳴笑起來,“你彆忘了,我們可是修習幻術的‘魔教’中人,擅長的不就是‘玩弄人心’嗎?”
“如果君黎在此,他隻怕不會答應你用這種手段。”
“可惜他不在此。”沈鳳鳴道,“你若是真心裡過意不去,倒不如這麼想——‘解鈴還須係鈴人’,讓單無意與婁千杉見麵未必不比他獨個兒胡思亂想強。再說他一個大男人,多上一次當怎麼了,真被騙疼了,往後才能不受騙,不是麼?”
“那婁千杉呢?”秋葵咬唇,“你難道不也是在利用婁千杉!——我知道,她不是好人,她做過太多利用旁人的事,可你這麼做,與她又有什麼分彆?”
沈鳳鳴凝視著她,那眼睛裡似柔似烈,映著幾分淡金的日光。
他還是笑了。“我要是隻想著做好人,那怕是什麼都做不了。我知道你不喜歡這樣,不過世事大多數時候都不能似你心中想象那般完美——為了達到目的,有時總還是要不擇手段的。我擇的手段——也不算狠了吧?”
秋葵瞪目將他看了許久,方轉開了臉去,“我沒想象過什麼完美。你本就是個卑鄙小人。”
她的聲音有點低,仿佛已放棄了爭論。
沈鳳鳴顯然也不想與她爭論下去,笑道:“好了,你還沒吃早飯,要不要先下去?”
“其實,我的直覺與你不同,我覺得——你不必這麼緊張。”秋葵低著頭道,“對青龍教來說,洞庭之戰再重要,也不過是彆人的事,或許青龍穀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單疾泉,所以他不能來。隻不過他擔心單無意的安危,就派了向琉昱同行保護他——否則你想想,單疾泉要隱藏自己卻不隱藏單無意和向琉昱,豈不是徒惹像你這樣的人懷疑?”
“這說法也對——但願如你所說。”沈鳳鳴心不在焉地點著頭。
秋葵見他忽然無心說話,便道:“那我下去了。”轉身走了幾步,到了廊尾,突又回過頭來。“沈鳳鳴。”
“怎麼?”沈鳳鳴還未進了屋。
“我們這次畢竟是同來的,我希望——往後,不論出於什麼緣故,是好事也好,壞事也罷,你都不要再欺瞞我任何事,你能答應麼?”
“好啊。”沈鳳鳴答得很爽快。他知道她厭惡謊言,她一定還對他今早的有意隱瞞耿耿於懷。可是此刻糾纏於那些也已不合時宜,她隻能要一句承諾——這已是她做了極大的讓步了。
本來,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的秋葵,已足夠他高興好幾天。可是他此際的心裡一絲歡愉也感覺不到。他走進歐陽信的屋子,在桌邊坐下。他知道,此刻的自己,已經準備好欺瞞她另一件事。
那是他原本打算對她坦白的。可是——他忽然發現,自己與她之間好像還是隔得太遠了。她那顆心清透得容不下半粒沙子,即使單無意與她沒有多少交情,即使婁千杉早已在她麵前真相畢露,她依然會覺得利用他們很卑鄙。
那麼,就更不要說那件——他還沒有說出來的事。現在,秋葵還願意對他稍許妥協,可他知道如果他對她說出另一個打算,她一定會阻止他。他與她的不同在於——他承認一切也許是卑鄙的,可他依然會去做。
他知道秋葵不會懂——甚至連君黎都沒有真正感受過——黑竹會本來就是個沾滿了鮮血的組織。如果沒有那點卑鄙的本性,它大概早就不存在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