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緊。”單疾泉呼出一口氣來,“他現在這樣——足夠如飛解決了。”
許山沒有再說話,向琉昱猶豫了下,還是開口,“刺刺那裡……”
“刺刺不會知道這件事。”單疾泉斷然道,“不用我再教第二遍?”
向琉昱應著,倒是邊上的單一衡咬著唇:“爹,真不告訴姐姐?”
“一衡,”單疾泉稍稍矮身,將視線與他平視,“你是不是我們單家的男子漢?”
“我當然是。可是……”
“真正的男子漢,一定會懂得保守秘密。”單疾泉笑道,“藏不住秘密的都是小孩子,隻有——能把一件事情真正放在心裡,無論多難都獨自承擔,才是男子漢——你明白麼?”
單一衡想了想,點頭道:“明白了。”
單疾泉撫了撫他的頭。“我就知道——我的一衡長大了,是個大人了,懂得保護姐姐和弟弟了。”
單一衡再度點了點頭。
順著夏琰留下的血跡,很容易看出他去了哪裡。一切不出單疾泉的所料——他是去找刺刺。上次夏琰扮作淩厲跟刺刺溜進來那回,就去過他們家裡,即便沒有人指路,單疾泉也相信,他不會找不到的。
血跡一直延續至小徑儘頭——夏琰跑得那麼急,急得——他沒有注意腳下踏過的雪地裡,那兩串自顧宅出來,橫穿過徑的足印。風雪肆虐,漸漸的,就連他的血跡與她的足印也慢慢被新雪掩埋,仿佛他們所有曾相逢曾交錯過的印跡,都將在這場暴雪之後,不複存在。
青龍穀幾乎最深處,單左先鋒的宅院與上次一樣空空蕩蕩,沒有多少人聲。但夏琰渾身是血地撞開大門,還是令得距離最近的一名家仆驚掉了手裡的茶壺。
“刺刺呢?”他啞著聲音,不顧一切地逢人就問。沒有人回答他。家丁或是仆婦,都驚慌著四散躲避。
他沒有注意——或是,沒有在意——這樣的異常。“刺刺……”他撞入天井,撞入廳堂。他扶著扶手,一步步向上走。他推開每一個房間的門,每處觸摸過的木紋裡都滲進了他的血。
沒有一個房間裡有人。單疾泉和單一衡當然不在這,顧笑夢也不在這,刺刺和單一飛——都不在這。媒人、禮車,沒有一個來過。
他停在了一個最熟悉的房間裡,那屋裡有青草葉的氣味,所有的擺設——都和一醉閣她的那間屋子一模一樣。他在空無一人的屋裡四顧,他撫摸她的妝台——雖然一切那麼乾淨,那麼整齊,可他感覺得到她鮮活的氣息,他確定她就住在這裡——至少昨夜她一定還住在這裡,今晨她一定也還在這裡,她隻是——剛剛出去了。
“刺刺……”他喊她。“刺刺!”他嘶聲喊她。簷上將將積起一點的白雪被喊聲簌然震落,可這空蕪蕪的四周,沒有半點回音。
他忽失聲笑起來。隨後大笑起來。他支持不住地跌坐在她的茶幾之前,笑得失聲而失心,如同抽泣。他如何不知道呢?如何不知道——單疾泉怎麼可能讓他見到她。他從懷裡摸出那兩個金色的腕釧,金絲鋸在其中一個上留下了一道齒般的齧痕。好在,還沒有斷。就算明知衣襟擦不淨上麵的血跡,他還是擦了一擦,然後,把它們放在了茶幾上。
他隻能這樣——隻有這樣——告訴她,他來過,即使他同樣知道,單疾泉有一千種辦法,讓她無法看見。
便在此時他看見在茶幾的對麵有一排竹架子。一醉閣裡就有這麼一排竹架子,他順著看過去,那架子上放著幾個藥瓶,看起來十分麵熟。他意識稍許清明了一些,省悟起——他識得刺刺隨身的藥瓶裡,哪些會放著止血的藥。他到底還不打算就這麼等死,起身伸手,憑記憶摸過來一瓶,打開聞了一聞,氣味果不陌生——上一次被單疾泉劍傷了後背,刺刺就曾與他上過這種藥粉。(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