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鳳鳴亦笑。“上回江南武林之會——對了,那會兒你也在吧?我記得當時東水盟主說,君黎派人保護夏家莊,是因為覬覦夏家莊裡的東水盟‘秘藏’,還有人信以為真。既然眼下他這身世見了光,那是不是夏家莊有秘藏那等謠言便可不攻自破?對了,宋兄與東水盟還親近些,這事想必曉得不少內情,不知可能說與我一二?”
宋然苦笑:“我知道的恐怕還沒有鳳鳴兄多——東水盟圍困夏家莊的事,還是聽阿客講的。不過聽說近日已沒人尋夏家莊的麻煩了,畢竟就算是東水盟,也不會想得罪大內兩司。”
“夏莊主雖說暫時攝領兩司,卻遲早要離京再赴梅州。倘若到那時候君黎沒回來,兩相接銜不上,東水盟隻怕又要來趁火打劫。”沉鳳鳴說到這裡還是頓了一頓,“罷了,這事眼下想了也沒用。我們還是談談黑竹吧。”
宋然肅了麵色:“這次的事情,阿客已然儘與我說了。黑竹臘月以來的諸般文書確實還未交接到我處,我走之前也未見著此事端倪。鳳鳴兄眼下可有什麼發現?”
沉鳳鳴搖了搖頭:“我本以為是有人偽造了金牌令,不過……”
他就手把疊小了的“黑竹令”遞去,宋然接過一展而開,眼神微微動了動:“……是黑竹令?”
“你覺得誰有本事偽造這個?”沉鳳鳴問。
“這東西……你從何得來的?”宋然卻道,“照阿客說,偽造假令之人極為謹慎狡猾,怎還能讓你得著了此物,莫不是什麼混淆障眼的法子。”
沉鳳鳴擺手:“就算是混淆障眼——這東西總都是偽造了出來。就算是你——黑竹執錄——你都偽造不出來吧?”
“那可說不準。”宋然笑道,“留空的‘黑竹令’,我那應該有幾張,彆處說不定也有。如果沒什麼特彆的指令,填上須格殺之人的名姓,不就能用了?”
“你那是以前的——在陳州的時候,張弓長一向就是這個樣子。但君黎——他從來謹慎,不肯先署字留印,預留這些空白令簽。就算真有——你仔細看看,這卻是三折之後再在封口騎縫壓了字和印的,這總沒法提早備著。”
他稍稍一停,語氣緩下:“不過空白的黑竹令——倒確實能解釋這假令紙墨的來曆。我當時也是覺得,‘夏錚’兩個字的字體,與前後皆不同,寫得尤其規正,照你說來,大概便是後填入的。我已叫留在總舵的所有人都寫一遍‘夏錚’兩字來看,過一日便有結果——你若今日不來,我打算等明日便去找你。”
他卻又蹙了眉:“你卻也提醒我了,你說這預留的黑竹令——淩厲那會不會有?”
宋然看起來有點不解:“淩厲公子?……你該不會懷疑他?”
“那倒不是。他好像這一個多月都不在臨安,當然不會是他。但是他身邊的其他人——未必便與此事無關。”
“你這麼說,是有了什麼證據?”宋然道,“據我所知,扶風夫人一向厭憎與黑竹扯上關係,要是家裡真有舊年留下來的什麼黑竹令簽,早便清掃出門,不大會……”
他說到這裡,突然好似想到了什麼:“……你莫非是想說……瞿安?”
沉鳳鳴笑了笑:“我知道你們宋家同他們家一向交好,你也與淩厲打過不少交道吧?卻不知你可了解瞿安?”
“見過幾次,說過幾句話。”宋然道,“他是黑竹的前輩,但——他從來不曾是黑竹之主,所以——雖說執錄也沒拘泥到那個份上,但我每去拜訪淩厲公子,他大多都刻意回避,若說了解,多還是聽家父說的,與我印象極深的便隻有兩處,一是說他為人極為敏銳,對殺氣之感知遠超常人,二便是他手極靈巧,大至機關巨械,小至精微細刻,中間奇兵巧黃、靈活玩物,無一不擅,無一不專。但這——你也都知道吧?”
“你也這麼說——那麼他偽造一紙假令確應不在話下。”沉鳳鳴道,“那他武功深淺如何?既然也曾是金牌殺手,總有自己的絕技手段,你可知曉?”
宋然陷入沉吟:“他身手當然不弱,早年在黑竹是用兵刃的,因為跟著俞瑞,學得也頗雜。不過他很早就走了,又在朱雀山莊住了很多年,聽說也是習了一份頗為陰柔的內力,隻是——深淺便未可知了,似乎——他自從去了朱雀山莊,便沒再與人交過手,至少我沒得見過記載。”
他說著一頓,“三十年都沒出過手的人,不至於到這會兒突然來出手吧?你一直將這事往他身上引——莫非另有左證?”
沉鳳鳴歎氣:“沒有。隻是除了他,我想不到還有誰能彷出‘黑玉頤指’的紋路。”
宋然沉默了一下:“如果真是他,你準備怎麼辦?”
“那我可有很多問題,要與他好好長談。”
兩個人說著話,一路下山,走得並不快,待到入城,果然已近中午了。沉鳳鳴雖然掛念刺刺是否已然動身,不過並不想在宋然麵前提及此事,加之實在還有話說,便與他在城門不遠選了處食肆偏角坐下繼續。此時話頭已回到夏琰身上。“反正黑玉頤指在你手上,君黎若真不回來,黑竹往後便交給你,想必也無人能有異議。”宋然坐下道。“倒也不是我背著他就不講情麵,總還是得有個打算,真拖久了,人心愈發難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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