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刺反而失笑:“你本就隻能跟我留在這。還以為能去哪?”
單一衡一時語塞,半晌,還是落寞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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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琰已經在街市上轉了一大圈,選了好幾樣印象中依依喜歡的點心,提在手中才往邵府走去。
侍衛司長的府第雖然地處上城,周圍聚居的多是官員或富紳,但論氣派實在是這裡頭最簡樸的了——要不是邵宣也在依依臨產前最後一個月從司裡調了幾個親信人手輪守在家門外,防得有什麼情況需要跑腿報信,還真看不出這麼個地方是朝廷四品官員所居。
夏琰還沒到門口,隻見一個侍衛司裝束的漢子打馬徑奔過來——一人一馬實在匆急,甚至沒顧得上注意迎麵而來的是誰,隻喝著“避讓”便闥闥噠噠飛縱而過。夏琰側身將路讓給他——這裡距離內城很近,雖然沒有嚴禁跑馬,但遍地顯貴,為防衝撞到開罪不起的人物,往來之人不管騎馬牛驢羊、乘車輦板轎,都自覺緩緩而行——此人也不是侍衛司什麼長官,隻在馬上掛了個侍衛司辦事的小旗子就這般風馳電掣——這等莽舉在邵宣也這一脈裡頭十分少見,應該,是真有什麼要緊事。
他略有預感,往前幾步就到了邵府門前,另一名留守於此的侍衛遠遠認出他,立時迎上前來。此時關於夏琰接替禁城司防一事可能還未傳到了這裡,好在那侍衛至少卻也早聽說他是回來京城了,抱拳見禮照舊稱了聲:“君黎大人。”
“出什麼事了?”夏琰指了指奔馬消失的方向,“連旗子都掛出來了。”
“是邵夫人突然——突然臨產,兩位小姐讓趕快去內城裡叫邵大人回來!”侍衛道。
果是因此。夏琰心道。一大早邵宣也還跟自己說過,依依的孩子應該在這月裡出來,雖說今日才初七——但這般事誰也說不準。
“我還說趕快去找個穩婆來,可兩位小姐就是不允,要我守在這裡,”那侍衛顯出幾分焦慮,“現在裡麵就她們兩個姑娘陪著夫人,我也不能進去幫忙——這事沒個穩婆怎麼行?”
“我進去看看。”夏琰道,“你先在這彆走,邵大人回來了自然有主意。”
“那……那我得跟兩位小姐先報一聲。”侍衛道,“她們說過不準任何人進去……”
夏琰點頭。那侍衛大約也並不能進到裡頭,夏琰隻聽得他在前院往裡喊話詢問。過了少頃,侍衛快步出來,道:“君黎大人快請。”
夏琰徑穿過前院,一個姑娘正等在廳口接著。邵家兩個姑娘他此前並未見過,隻知道大的不過十五歲,小的甚至隻有十一,隻能說是兩個小女孩,自是難怪連侍衛都要著急——這事沒穩婆怎麼行。還好夏琰卻曉得兩個姑娘隻是幫手,真正接生的當然是那位深諳醫理的金針傳人邵夫人,有她在,應不致有什麼大問題。
他隨著這位邵家大姑娘繞了幾彎,一路聽她說完了依依眼下的情形,才曉得——今日之事卻並不簡單。
依依自朱雀出事那日被邵宣也、秋葵一道護送而來,由這一家人遮瞞耳目,一直住在此地。為怕她心緒過激,朱雀那事的細節,邵宣也等並未與她多說,她隻曉得——朱雀當然是死了,夏琰也受了傷,但性命無憂,已經回了京城正自休養,隻怕需要好一些日子。這事情也就說到這裡為止,至於夏琰去青龍穀尋仇,而後又不知所蹤之事,幾人都未提起,免多生枝節,隻盼她一心一意養著身體就好。依依也確實爭氣得很——這數月來幾乎很少有什麼岔子,肚腹日隆,顯見那孩子在她腹中應是長得極好。
但便是最後一個月,不知為何,她的氣色顯著差了許多,不管邵夫人用什麼樣的藥膳補品為她調理都似乎石沉大海。到了今天早上,她突然無法起身,拉住邵夫人哭著說,實在支持不下去了。邵夫人為她把脈,竟發現她脈搏已跳動得十分微弱緩滯,彆說像個理應生機最旺的待產婦人,甚至都是將死之人的脈象了。她於此實在想不明白,當下不得不立時施針,極力替她穩住氣息,一麵試與她對話,問清楚究竟怎麼回事,如何竟至於突然急轉直下,衰弱至此。她在斷續的問答和對這數月的回憶之中漸漸明白過來——依依來時就因腹中胎兒之故強壓著心中悲痛,後來這麼多的日子,她雖看起來平靜寧和,甚至有時歡喜笑樂,但隻有她自己明白——所謂的快樂,所謂的康健,隻是因為要生這個孩子——至於她自己,其實早就垮塌於無助、孤獨與悲痛的重壓。(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