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之後,大梁皇帝從屍山血海中走過,妖族的鮮血不都是紅的,種族不同,體內的鮮血顏色,也有不同,五顏六色的鮮血在這裡彙集之後,朝著遠處流淌,就像是一條五彩的河水,緩緩流淌。
大梁皇帝的一身帝袍卻什麼都沒有沾染,一切如故,他仿佛隻是隨意走過這支奉命要趕往青石關的妖族大軍,便將其隨意擊破。
整個漠北平原,一片死寂。
這位大梁皇帝當初還是藩王的大梁皇帝曾經就藩北境,雖然沒有在最前線,但也收拾過不少妖族,那個時候,他還偶爾出手,但隨著之後起兵,登上大梁皇帝的寶座之後,便幾乎不曾出手,而後的那些年,他高坐在龍椅之上,看著世間一切,卻從未親自出手,以至於世間知曉他踏足忘憂境,卻不知道他到底在忘憂境裡走了多遠,有多麼強大。
這一次的漠北之行,恐怕才是這位大梁皇帝時隔多年再次展示自己作為人族君王的強大之時。
雖說沒有人看到過這位人族君王的前兩次出手,但第一次一抬手便滅了一個大妖,第二次動手便滅了一支南下的妖族大軍,這等消息傳出去之後,恐怕世間所有修士都要沉默一番吧。
繼續北上,在漠北的原野裡緩行,走在這片土地上,時不時便能在遠處看到聚集的妖族小部落,妖邪王庭建立雖然已經超過千年,但其實除去那座王城之外,還是沒有形成類似於人族世界的那種統治規模,整個妖邪王庭疆域被隨意劃分,各尊大妖各自統治其中一塊,但也基本不修建城池。
漠北這三萬裡,原本便是當初妖族南下時人族割讓的疆域,又因為和人族的北境長城相隔太近,戰事頻發,所以這塊疆域其實一直在妖族屬於無主之地,尚未有大妖選擇此地為自己疆域,隻有一些在妖族深處活不下去的妖族會選擇帶著家人南下,在此定居。
大梁皇帝來到一處小部落之前,其實眼前不過數頂帳篷,隻有不足百人的妖族,根本說不上是什麼部落。
那些帳篷之前,有三兩個孩童互相打鬨,他們或頭生犄角,或背生雙翼,看著都有妖族特征。
和大梁境內的那些妖族不同,這裡的孩子們,生下來便能有一些人族容貌,是因為他們的父母早就修行多年,得以化形,一部分的血脈力量會在他們誕生之初便注入體內,自然要比大梁朝境內的那些妖族強大許多。
隻是想要徹底抹去那些妖族特征,就得好生修行,等到境界足夠的時候,才能有可能。
大梁皇帝在那之前站了片刻,沒有出手將這個小部落抹去的想法,但那幾個玩耍的孩童很快便看到了這位人族君王,或許是出於血脈裡天然對強者的畏懼,他們看到這個人族君王之後,便很害怕地朝著遠處跑去,沒敢說些什麼。
然後很快便有些成年妖族從裡麵跑了出來,可當他們看到這位大梁皇帝之後,很快臉上便充滿了恐懼,他們很快便跪了下去,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看著大梁皇帝祈求道:“我們從未吃過人族,您能放我們一條性命嗎?”
這個年邁妖族已經很老了,活不了多長的時間,但是他還是在乞饒,不願意就此死去。
在他身後跪著的那些妖族也在說話,都是乞饒的意思,他們說得沒錯,他們的確不曾吃過人族,但不意味著他們以後有機會會不吃。
大梁皇帝沒有理會他們,隻是看向那部落深處,在某座帳篷裡,有個妖族少年緊緊握著一柄短刀,有些緊張地偷瞄著這邊,眼中則是毫不掩飾地恨意。
大梁皇帝沒來由地想起少年時候看的那些故事話本,然後搖了搖頭,動了個念頭。
那個妖族少年被他看了一眼,頓時臉色煞白,眼睛瞪得極大,刹那間有鮮血從唇間流出,然後就此沒了生機。
感受到那道漠然殺意,其餘妖族嚇得瑟瑟發抖,匍匐在地麵,根本不敢抬頭。
妖族不是沒有骨頭,但骨氣這種東西,在兩者差距不大的情況下,其實是很容易生出來的,可差得越遠,便越難生出。
殺了一個妖族少年,哪怕是一個天資還湊合的妖族少年,對於大梁皇帝來說,都不見得有什麼興奮之處,他隻是漠然看著遠處,不知道在想什麼。
……
……
當一位人族的君王來到北方,來到那曾經屬於人族的疆域,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這種事情以前沒有發生過,所以誰也不知道到底會發生什麼。
他隻是一路走著,偶爾出手殺兩個妖族,一路走來,最後也才殺了不足十人。
他此刻便已經深入漠北萬裡之遙。
如果這件事讓北邊的邊軍知曉了,恐怕他們會馬上點兵深入大漠接應他們的皇帝陛下,若是讓神都的那些朝臣知曉了,隻怕他們會擔憂地將整個神都都掀翻。
一位人族的君王,不管怎麼,其實都不該深入險境,因為這位人族君王要是死在這裡,很顯然,天下自然大亂。
隻是當他已經來到這裡之後,大梁如何,大概他都有些安排。
隨著這位人族君王的不斷北上,原本妖族既定的戰略便都被破壞,青石關始終沒有妖族來到那邊。
這一日,大梁皇帝來到一條河前,緩緩停下,在漠北三萬裡,河流交叉縱橫,從來都不算少,所以這裡水草肥茂,其實很適合養馬,不過自從當年人族割讓此地之後,人族便再也沒有了這片天然的馬場。
而大梁皇帝之所以選擇在這裡停下,不是因為他想起了些什麼,而是他在河畔看到了一張陌生的麵孔。
那是一個清瘦的中年人,穿著一身不合身的長袍,枯瘦的身軀整個完全都被籠罩了進去。
“有生之年,居然能在這漠北見到您,真是三生有幸。”
中年男人緩緩開口,聲音裡充滿了真誠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