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過長廊,走了很遠,最後來到一處廂房前,然後輕輕敲了敲門。
吱呀一聲,門驟然而開。
小魚走了進去。
片刻之後,一陣辱罵聲在廂房裡響起,瓷器碎裂的聲音同時而起。
聲音極大,傳了出去,很多人都聽到了,但卻沒有人敢理會,更沒有人敢說些什麼,隻是做著自己的事情,有些人隻是同情地看向這邊,但同樣沉默。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
小尼姑走了出來,臉上有個無比清晰的掌印。
手上則滿是傷口,鮮血卻沒有滴落下去,而是被她用衣服接住。
廂房裡一片狼藉,有個老尼姑枯坐在蒲團上,眼中有著無儘的怨恨之意。
她自然說不上老,那張臉上還殘留著年輕時候的風韻,隻有兩道淺淺的皺紋在眼角,隻是她渾身上下,散發著老的意味,就像是一塊枯木。
小尼姑自然無法讓她生出怨恨,她所怨恨的自然不是她。
依著她的身份,其實天底下沒有什麼人敢招惹她,但恰好招惹她的人,她卻沒什麼辦法。
一片安靜的廂房裡,老尼姑緩緩站起來,來到窗旁,看了一眼遠處,這座尼姑庵不大,她早就已經看膩,但卻不能離開,因為有個人不讓她離開。
“看了多年,還要再看很多年,一直到死,這樣想起來,你的這一生,也實在是極為痛苦。”
一道聲音突然在這裡響起來。
老尼姑驟然轉身,一個中年身穿藍袍的中年男人便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廂房裡。
他麵容尋常,一身氣息也是尋常,此刻隻是若有所思看著那一地的碎瓷,又開口說道:“你那位姐夫的脾氣這麼多年倒是真沒有什麼改變,你幫他不少,即便之前是那位的意思,現在那位已經死了,怎麼都該對你網開一麵才是。”
老尼姑看著這個不速之客,臉色難看,寒聲道:“你是誰?!”
老尼姑不是尋常的老尼姑,她不僅身份清貴,就連修為也不淺,卻還是沒有發現眼前這個男人是什麼時候來到這裡的,自然讓她驚駭。
“我是誰有什麼好在意的?”藍袍男人淡淡道:“你既然如此怨恨,難道不想做點什麼?”
看著眼前的老尼姑,藍袍男人平靜道:“當初寒江一戰,若不是你給了他布防圖,他能這麼輕鬆渡江?這麼大的恩情,要是換作我,自然地將你供起來,可結果呢,卻讓你在這裡待了十幾年,自己的親姐姐去世,你想去見一麵,可曾看到了?”
聽到寒江兩個字,老尼姑眼裡寒芒閃過,一道恐怖氣息驟然出現在這裡,老尼姑手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忽然多出一把拂塵,她猛然揮出,無數絲絮如同無數觸角朝著對麵而去,帶著老尼姑的畢生修為。
但片刻之後,老尼姑隻是悶哼一聲,滿天的絲絮驟然消散,她倒退數步,吐出一大口鮮血。
起因隻是藍袍男人看了她一眼。
滿天的恐怖氣息就這麼消散,老尼姑的最強手段就這麼被瓦解。
藍袍男人淡漠看向老尼姑,平靜道:“你若是想死,我現在便可以滿足你的願望,免得你還要看這尼姑庵看他無數年。”
老尼姑眼中滿是怨毒,但卻再也不敢出手,他忽然想到了些什麼,有些痛苦地抬起頭,眼中出現了些不可置信地神色。
藍袍男人自然知道她在想些什麼,但也隻是淡淡道:“還不算蠢。”
“你們這麼多年了,還不死心?”
老尼姑沉默很久,才緩緩開口,聲音裡有些疲倦。
藍袍男人看著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隻是很久沒有說話,直到很久之後,才緩緩開口說道:“藏了很久,如今想來討債。”
老尼姑沉默無比,不想說話。
藍袍男人就這麼看著他。
“你們不知道他的可怕。”
老尼姑想起那個自己可以叫一聲姐夫的男人,她從一開始便知道那個男人的可怕,如今他心底最柔弱的地方已經沒有了,自然更為可怕。
藍袍男人說道:“你沒什麼用,像是你這樣的人,我不會殺你,也不會要你做些什麼,你不過是在河岸上的小醜,當初跳過去,不過是覺得他會給你帶來更多利益,但你哪裡能想到,你自己的親姐姐卻會這樣對你,如今要你再選一次沒有什麼意義。”
老尼姑聽著他這含糊不清的言語,也沒有說話。
藍袍男人說道:“他再可怕,如今也該死了,深入漠北,他以為他是誰?野心太大,手段太多,可偏偏自己沒那個能力,想做萬世雄主,哪裡這麼容易?”
老尼姑皺眉道:“你到底在說什麼?!”
藍袍男人冷笑道:“你在這尼姑庵待得倒是心安理得,神都就在你眼前,卻什麼都不知道,真是可悲。”
老尼姑看著藍袍男人,沉默無比。
藍袍男人說道:“這如今的大梁天下,能建立起來,算有你一半功勞,但既然他這般對你,若是我,便定然要毀了這天下才是,你沒這個能力,也沒有這個膽量,我來幫你。”
老尼姑還是沒說話,她怎麼都不相信,自己的那位姐夫會真的死在漠北,她雖然對那個男人無比怨恨,但同樣會深深害怕於那個男人的強大,絕不相信他會就此死去。
似乎是看出了老尼姑的想法,藍袍男人淡然道:“他再強大,也有限度,要以血肉之軀去深入漠北,那本就是該死的。”
“我時間有限,不想和你再廢話了,我此來隻為一件事。”
藍袍男人看向老尼姑,眼神忽然變得無比銳利,如同一柄利劍。
“什麼?”
老尼姑也皺起眉頭,有些警惕地看向眼前的男人。
藍袍男人一字一句問道:“那個少年,是不是先太子的血脈?”
大梁朝如今沒有太子,這位所謂的先太子,便隻能是那位靈宗皇帝最喜愛的兒子,是那位廢帝的父親。
也就是當今大梁皇帝的兄長。
老尼姑看著藍袍男人,沒有立即開口。
藍袍男人平靜道:“我的時間有限,耐心也很有限。”
隨著他開口,整個屋子裡,瞬間殺意縱橫。
整個屋子此刻如同一片大海,狂風驟起,巨浪翻騰。
這便是忘憂強者。
老尼姑的臉色頓時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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