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過之後,這位安平公主殿下顯然變得要溫和許多,如果說之前兩人之間雖然相隔不遠,但還是像隔著千萬裡一般,那麼到了此時此刻,兩人之間,便真的距離拉近了,安平公主若有所思地緩緩說道:“聽說之前你去謝氏,也吃癟了?”
陳朝點了點頭,隨即搖頭道:“算不上。”
安平公主微笑道:“天底下的男男女女,其實光說喜歡就能在一起?還是很難,家世能力,哪一樣不占據一部分?那光說喜歡,便什麼都不管不顧,非得兩人長相廝守的,書裡有,人間難見。而且即便是走到一起,大概也會被生活的瑣碎給硬生生分開,本宮倒是有個問題想問你,到底是求而不得讓人遺憾,還是得而複失讓人遺憾?”
陳朝搖搖頭,說道:“臣不知道。”
安平公主倒也沒有為難他,隻是說道:“不曾經曆過,自然也就不清楚,有句詩怎麼說的來著,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陳朝沉默,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了,主要是眼前的安平公主這每句話,好似都和如今的神都局勢沒有太大關聯,這讓陳朝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既然不知道該如何應對,自然也就沒有什麼話好說。
而且他腦子裡一團亂麻,甚至分不清楚此刻安平公主隻是在隨口和他說些事情,還是要借著這些事情,要來套他的話。
安平公主看著眼前這個有些手足無措的少年,覺得有些好笑,沒好氣問道:“這般沒出息,上半夜在左衛衙門大殺四方的勁頭到哪裡去了?”
陳朝看著眼前的那雙修長**,心裡沒有波瀾。
“那是臣的職責範圍,臣自然要做。”
安平公主揉了揉額頭,有些惆悵,忽然開口,“叫他們滾遠一些。”
她這話是對馬車外的那名漢子說的。
陳朝有些意外。
而此刻馬車外,那個在寒冬時節隻穿了一身單衣漢子聽著馬車裡聲音,微微點頭,便朝著雪夜裡走去,不過片刻,便起了幾聲悶哼,幾道身影本來就藏在暗處,此刻被那漢子一一找了出來,漢子一隻手按住其中一人的肩膀,微微用力,便有骨碎之聲傳出,那人臉色瞬間慘白,但還是忍住沒有出聲,漢子眼中閃過一抹敬佩,然後隨手將其丟出,“知道你們都在等著,離遠一些,彆來礙眼。”
這句話,也不僅僅是對這一個人說的。
此刻藏在暗處的,不知道還有多少人。
那些屬於神都各大勢力的眼線,此刻都很有默契地往後退去,雖然不可能直接退走,但好歹在漢子出手之後,他們都給了漢子麵子。
但實際上,他們給麵子的,永遠不是漢子,而是他身後的安平公主。
這位公主雖然在朝中沒有什麼勢力,也無法乾預朝政,但就憑著她是幾位皇子的親姐這一點,以後就不管是哪位皇子坐上龍椅,對她也會有著極高的禮遇。
她在大梁朝的地位,根深蒂固,幾乎很難被動搖。
所以此刻人們退去,合情合理。
漢子重新回到馬車旁,輕輕咳嗽了一聲,那位安平公主才繼續轉過頭來,有些疲倦道:“神都就是這樣,說是天底下陽光最盛的地方,可當那顆太陽此刻不在的時候,陰暗處便比天下任何地方都要多,可偏偏這種地方,還有人擠破頭也想來,我也不太明白,這到底有什麼好的。”
身在帝王家,無奈之處,哪裡是一兩句能說得清楚的。
陳朝還是默不作聲,隻是想起了當初從天青縣來到神都的時候,也是想要借著陽光最好的地方,來將自己從深淵裡拉扯出來。
“今夜什麼地方都不要去了,就在這車廂裡待一晚。”
安平公主看著陳朝,問道:“可有異議?”
一直沉默的陳朝,這會兒終於開口,說道:“那公主殿下到底要說些什麼?”
既然話都已經說到這裡了,安平公主也就不再拐彎抹角,開門見山道:“本宮不是什麼人的說客,也對神都如今的局勢沒有什麼想法,隻是想把你從這旋渦裡扯出來。”
將陳朝按在這車廂裡,其實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安平公主其實會得罪不少人,其中甚至還有自己的親弟弟,不讓任何人接觸陳朝,自然也就給了陳朝不去選擇的理由,而且她不讓陳朝去選,誰也無法說些什麼。
“公主殿下何故如此?”
陳朝有些不解,在大人物的爭鬥裡,很少會有人在意一個少年的想法生死,他們可以隨意把這個少年當作棋子,隨意擺布,眼前的安平公主,自然也是這些大人物裡的其中一個,可她今日出現,不為擺弄陳朝,而是在保護陳朝。
可問題是,兩人之前素未謀麵,今日才是第一次相見。
兩人之間,理論來說,其實沒有任何的香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