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憂之上是什麼概念?
這一點蔣萬福實在是太清楚不過了,到了忘憂之後,往前走一步都可謂是登天之難,彆看現在一說忘憂修士,忘憂武夫,都能數出來不少,但實際上這些個修士,放在整個世間去比較,就是真的滄海一粟了。
而忘憂之上又是什麼樣的存在,早些年在世間,這根本就是傳說中的存在,誰都沒見過,也就是最近這兩年隨著妖帝和劍宗宗主先後踏足這個境界,才讓忘憂之上顯得並不是那般全無希望,但這絕不意味著忘憂之上就成了街邊的大白菜,想要伸手扯一顆,那就能扯上一顆。
無恙真人若是當真能得此機緣,踏足忘憂之上,那毫無疑問就會是足以比肩道祖的人物,可就是這麼一個人物,就這麼死了?
找了幾個人就弄死了這位道門無上真人?
這幾個人是誰?
蔣萬福看著眼前年輕武夫的蒼白臉龐,心中驚濤駭浪,若不是今日,若不是此人,不管誰開口說起這件事,隻怕他都不會相信。
這件事實打實的太過匪夷所思。
可現在,他隻是莫名的覺得,眼前的年輕人,隻怕所言不虛。
陳朝笑道:“蔣宗主這麼看著本官,倒是讓本官有些不適應,本官臉上難道有花不成。”
蔣萬福自嘲道:“修行不夠,聽到大人這麼說,隻覺得一顆心如同秋千,蕩來蕩去,無法平靜。”
“倒也是人之常情,蔣宗主覺得不可思議,甚至也可以覺得本官在說假話騙人,都可以藏在心裡,慢慢求證,無所謂的事情,反正事情不假。”
無恙真人之前的確是被他們斬斷了生機,不過之後又有人出手,當然了,如果大梁皇帝也算是他找的幾個人的話,這件事就沒有差彆。
陳朝正色問道:“蔣宗主,宗門之中具體有多少修士,都是什麼境界?他們想法如何,想要什麼差事,都可以說一說。”
既然蔣萬福已經決定投效大梁,那些虛頭巴腦的事情陳朝就懶得去說了,隻說最重要的事情,既然對方願意把性命交托給自己,那自己也得給他們尋個好前程。
蔣萬福想了想,緩緩說道:“當初建立萬福宗,其實也隻是為了給一些可憐人一個去處,因此這些年收徒,蔣某幾乎並未看重所謂資質,心性為上而已。此刻萬福宗一共有二十三人,都是武夫,除去蔣某以外,其餘二十二人,有兩人初登彼岸,五人在苦海之中,其餘人便隻是神藏和靈台了,還有一人,是在下的閨女。”
陳朝瞥了一眼蔣萬福,知道這位武夫主動提及自己的閨女,就不簡單。
“蔣某身為一介武夫,自認在世間也算佼佼者,若是想要教導自家閨女修行,其實問題不大,但蔣某這閨女,天資不俗,若是隻做武夫,實在是有些埋沒了……”
陳朝看了一眼遠處那個小姑娘,那丫頭此刻一直關注著這邊,雖然沒有說話,但看那蹙起的小眉頭,很顯然是很擔憂自家爹爹的。
陳朝問道:“令嬡是在哪一道上有些天賦?”
蔣萬福笑道:“曾有過友人看過,說是我這閨女,或許是個練劍的好胚子。”
“隻是蔣某身為武夫,認識的劍修不能說沒有,但數量也好,境界也好,都不足以擔任閨女的師父,若是大人真能替蔣某的閨女尋個良師,蔣某這條命,就從現在起,就是大人的了。”
陳朝挑眉道:“想練成一位女子劍仙,可不太容易啊。”
世間修行一道,向來是女子比男子要吃虧不少,尤其是劍道和武道,劍道還好,有過幾位女子劍仙,但是武道一途,好似還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女子武夫出現過。
“不過本官的確是有個朋友,境界勉強湊合,前陣子剛好成了大劍仙,要是令嬡真是天賦不俗,那本官可以打個包票,讓她做我那朋友的記名弟子,沒問題。至於是否真能拜師,讓我那朋友喝下那口拜師茶,不好說。”
陳朝笑著問道:“蔣宗主以為如何?”
“至於那些個山中彆的武夫,要何等職位,本官親自去和他們談?”
蔣萬福喜出望外,原本在他看來,陳朝能讓謝南渡做自己那閨女的師父便已經很好了,謝南渡雖說現在境界還不夠高,但擁有九柄本命飛劍,世間唯一,注定以後就會成為這世上的女子劍仙,但再之後,其實就不好說了,一位有可能以後成為女子大劍仙,一位已經是大劍仙的劍修,如何選,蔣萬福肯定清楚。
蔣萬福轉身,朝著那邊的小閨女招了招手。
後者轉頭看了一眼自家娘親,那婦人拍了拍她的腦袋,倒也沒攔著,婦人不是修士,也不懂什麼大事小事,隻知道自家男人說啥,那就是啥,他總不會害自家閨女的。
小姑娘一路小跑,來到這邊,仰起頭問道:“爹,要買糖葫蘆了嗎?”
蔣萬福難得正色道:“小安,快給這位鎮守使大人磕頭,他替你找了個好師父。”
小姑娘啊了一聲,然後看向陳朝,這張臉她可見過好些次了。
不過小姑娘這會兒倒是沒磕頭,隻是看著陳朝問道:“我要怎麼謝謝你?我請你去吃那家的包子好不好?”
陳朝挑眉,忽然問道:“那家包子一直都好吃嗎?”
小姑娘想了想,搖搖頭,說道:“不是啊,有時候好像是做包子的人沒上心,所以不太好吃,不過也隻是有時候啦。”
“那包子不好吃的時候,你罵人嗎?”
陳朝緩緩開口,看似在問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但不知道為什麼,蔣萬福則是緊張不已。
他總覺得沒有那麼簡單。
小姑娘看了一眼自己身邊的爹爹,才小聲說道:“也罵,不過不當著麵罵,有錯嗎?”
陳朝說道:“我記得你每天在那包子鋪都誇那包子好吃。”
小姑娘點點頭,理所應當說道:“就是好吃的時候都誇,所以不好吃就一定會張口罵,這樣誰都不欠誰啊,況且我每次都給錢的。”
陳朝滿意點頭道:“是這個道理,你這個性子,我有一半把握覺得你那個便宜師父會收你當親傳弟子了。”
小姑娘皺眉道:“隻是親傳弟子嗎?不能是關門弟子?”
陳朝笑道:“那就得看你的本事了,不過我可不願意他收你做弟子之後就不收弟子了,一位大劍仙師父,能為我拐騙多少人啊?”
小姑娘聽著這話,眉頭蹙起,但卻不是生氣,而是招了招手,蔣萬福看到這一幕,臉色有些不太自然,自己這閨女未免膽子也太膽大了些吧?
陳朝倒是不太在意,蹲下身之後,就看向小姑娘,問道:“你要說什麼?”
小姑娘走過來,把自己小腦袋靠在陳朝的腦袋旁,壓低嗓音說道:“我知道你很厲害哦,你能讓我爹去乾任何事情,但是……我要是不讓我師父把我當關門弟子,你能不能彆讓我爹去做那麼危險的事情?”
陳朝沒開口,隻是以心聲說道:“那麼那些危險的事情,讓誰去做呢?彆人的爹就該理所應當去做那些危險的事情嗎?”
小姑娘皺了皺眉頭,繼續輕聲道:“你說的有道理,可隻有他是我爹啊,我不幫我爹說話,還幫誰說話?”
陳朝笑了笑,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微笑問道:“要是讓你選,你肯定願意自己去做那些危險的事情,不讓你爹去是吧?”
“嗯嗯,可我還太小,你能不能讓我爹先彆去做那些危險的事情,等我長大了,我替他還上。”
陳朝想了想,說道:“可你爹又不是這樣想的,那怎麼辦呢?”
小姑娘不說話了。
陳朝笑了笑,“沒事兒的,我儘量不讓你爹去做危險的事情,你也彆想著以後替他做什麼,好好長大,該吃糖葫蘆就吃糖葫蘆,怎麼樣?”
小姑娘說道:“糖葫蘆?我請你吃吧,爹爹的祖母每年都給我壓歲錢哦,娘親每次都說給我存著,但會給我留一點,我存了好多的,可惜以後祖母再也不能給我壓歲錢了。”
上次黃龍州一行,本就是那位老嫗的最後一趟出門,將自己的心願了了之後,自然就算是不虛此生了。
之後返回這座小鎮,那老嫗當夜便撒手人寰,雖說在蔣萬福意料之中,但也很是傷心。
有句老話怎麼說的來著?父母還活著,那不管多大,總覺得你距離死亡還有一堵牆,可父母一旦不在,便是你直麵死亡了。
最後陳朝說還要在小鎮上待些日子,所以這件事不著急,等有空再說,蔣萬福也說等過兩日邀請陳朝去宗門看看,萬福宗本就是一座小宗門,這次舉宗投效大梁,這裡便要一個人不留了。
拖家帶口,都去神都。
陳朝點頭,約定三日後去萬福宗,之後便要獨自下樓。
等到陳朝下樓之後,蔣萬福才來到自己閨女身邊,蹲下身問道:“你剛跟鎮守使大人說啥了?”
小姑娘眼睛轉個不停,顯得很是可愛,但就是裝作沒聽到。
蔣萬福無奈道:“一串糖葫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