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前,一大一小的一對師徒很輕鬆的便找到了一家還算寬敞的客棧,不過寬敞還算是次要,主要的還是這價錢實惠,不僅實惠,那客棧掌櫃的還是個風韻猶存的美婦人,看著這一大一小兩人走入客棧,很是熱情,要好了房間之後,還送來了一盤零嘴,是一盤小酥肉,陳朝嘗了一嘴,覺得還不錯。
賀良則是很客氣的跟夥計道謝,倒是被那夥計說成真像個讀書人。
陳朝推開窗,看了一眼客棧外麵,這才發現,入夜之後,郡城這邊居然沒有宵禁,反倒是在這邊擺了一條街的小攤。
陳朝興致大起,領著賀良離開客棧,去那邊街上閒逛。
賀良這輩子,滿打滿算也就隻出過兩次遠門。頭一次是從那座小鎮去往神都,第二次就是這次出門了。
不過頭一次出門,怎麼來看都要比這第二次凶險太多,因為是獨自一人出門,從青山州而到神都,他一個少年,能安然無恙的走到神都,運氣極好。
不過這一次出門,所見風景就要壯闊太多,畢竟這天底下可不是人人都能看到一位忘憂儘頭的武夫傾力出手的。
師徒兩人找了一個賣麵食的攤子,坐下之後,要了兩碗酸湯麵。
等著熱氣騰騰的酸湯麵端上來,陳朝看著就已經是食指大動,在竹筒裡取出筷子,將最上麵的酸筍一攪,拌勻之後,夾起一筷子麵條就吃了一口,滿意地點點頭,忍不住誇讚道:“這玩意兒便宜管飽,可比宮裡的那些禦廚的手藝好多了。”
年前去宮裡吃的那頓飯,除去實在冷清之外,就是流程繁瑣,一些個本來趁熱就很好吃的東西,一套流程下來,菜冷了味道就變了。
除此之外,那些禦廚的手藝,依著陳朝來看,真不咋地。
不過陳朝這會兒隨口一提,相鄰桌子的食客抬起頭看了這邊一眼,之後低下頭去,跟自己身旁人閒聊,聲音不大,外人很難聽到,內容大概就是這小子吹牛真是沒什麼道理,什麼比禦廚手藝好,說得好像你小子吃過宮裡皇帝老爺吃的東西一樣。
陳朝和賀良都是武夫,一個忘憂儘頭,另外一個雖然境界低,但距離這麼近,自然也就將這食客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賀良看了一眼自家師父,陳朝老臉一紅,尷尬一笑。
賀良忽然想起之前在山水宗山門前,也是這樣,好似這個世上,很多時候即便你說的是實話,但很多人都會一笑置之。
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陳朝好似看透了自己這個弟子的想法,微笑道:“原因簡單,首先是見識,沒爬上過那座山,那座山後有什麼,自然隻在自己想象裡,旁人說了不算,第二個是不願意相信,為什麼不願意?類似於我都沒娶上好看的媳婦,那你也不能有好看的媳婦啊。所以你說你吃過宮裡的禦宴,他們下意識就是憑什麼,然後就得出結論,那小子定然是吹牛皮,不可能是彆的。”.o
陳朝看了一眼賀良,笑眯眯說道:“尤其是你,以後等你有了些名聲,脾氣又這麼好,出去跟人說我就是賀良,也八成不會有人相信。”
像是賀良這樣的家夥,以後即便是整個世間都傳言他極為老實,估摸著他自己說自己是賀良的時候,也不會有什麼人相信。
陳朝還真想作為一個旁觀者去看看那個時候的賀良會怎麼應對。
不過真要看到那一幕,也應該是很多年之後的事情了。
賀良嘿嘿一笑,說道:“那我也不會像師父這樣的。”
陳朝皮笑肉不笑,“你是說師父脾氣不好?”
賀良連忙埋頭吃麵,假裝沒有聽見。
陳朝倒也沒有較真,也全神貫注的對著自己麵前的麵吃了起來。
吃完麵之後,兩師徒都拍了拍肚子,沒打算馬上返回客棧,就在這街上溜達溜達,依著百姓的說法,這叫消消食。
走在行人不多的長街上,多虧各家各戶幾乎都在門前掛著燈籠,要不然這一路上還真是沒半點光亮。
陳朝看了一眼臨近宅院門上用墨筆寫成的木牌,忽然問道:“小賀,以後要是給你安排個差事,你最喜歡乾什麼?”
隨著少年的年紀越來越大,境界越來越高,以後要是願意,自然是能做些事情的。
賀良撓撓頭,“以前是想著要去北邊殺妖,要為爹爹報仇,但這次跟著師父出門之後,總覺得這種事情想做的人有很多,我就想做點彆的事情,沒有人做的。”
陳朝笑著問道:“比如?”
賀良很認真說道:“比如朝廷的撫恤金發下來,是不是到了該拿的人手裡,那些孤兒寡母是不是被人欺負,雜七雜八的,就都想看著管著。”
陳朝微笑道:“都是讀書人要做的事情。”
“可他們之間有很多貪官啊,是為什麼啊,師父?”
賀良仰起頭,看著陳朝。
陳朝笑道:“可以說是有些讀書人讀過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更為仔細的說法則是每個人都有私心,不限於讀書人之中。”
賀良嗯了一聲,這話他聽懂了。
兩人一路走走停停,腳步不快不慢,看見有挑著扁擔賣貨的貨郎,賀良就湊過去挑挑揀揀,最後買了一顆好看的珠子,不是什麼寶石,但對方報價不低,賀良也就老實付錢。
陳朝沒管,賀良身上大梁通寶是不少的,對於修士來說,除去天金錢,其實這些尋常銅錢,還真是很不值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