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生倒還罷了,若撇去地煞門的職位,李安生和個凡夫俗子並無兩樣。
至於秋夜和戚萬軍,前者身為地煞門的情報精英,是地煞門攻城拔寨的後勤保障,後者雖命不久矣,但先前卻是地煞門的屠戮先鋒,是兩手沾滿血腥的劊子手,這兩人,他怎該放過?
可他偏偏便放走了他們,隻因他們信守承諾,對他的行動故作不知,緘口不言,讓地煞門逐步走向滅亡。
薑逸塵不是一個輕易許諾之人,重行踐諾是他的堅守,所以,他無法說服自己對信守諾言的秋夜和戚萬軍動手。
然而,在這之前,他也對另一人許下重諾,他承諾空遺恨,要讓地煞門從這江湖上消失,要讓那五十個門主、堂主再不見天日,前者以目前的情況而言,算是勉強達成了,可後者,自他放走秋、戚二人後,他便知道,他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兌現諾言了,更彆說達成最初預定的目標了。
他尤為憎惡忘恩負義、恩將仇報的人,也憎惡言而無信、出爾反爾的人。
結果,他成了自己所憎惡的人。
他回想起空遺恨告知他夜鶯下落後,離去時那張狂的笑,現在看來,便是嘲笑了。
因為空遺恨很肯定,他會變成他自己所憎惡的人,隻要他對地煞門動手,為了萬無一失,他不得不先與秋夜達成協議。
而這協議本身便與對空遺恨的承諾兩相衝突,無論他最後做何選擇,他終將失信於另一方。
緩慢而淩亂的腳步出賣了薑逸塵的心亂如麻。
而這一切,全然沒有逃過聽瀾公子的耳朵。
聽瀾公子一如既往地,沒有回過身,便已猜知薑逸塵心中的糾結,淡淡出聲道:“晚上好好歇著,明兒告訴你幾個消息,你再決定,要去往何處。”
聽瀾公子的話語顯然是加上了幾分內力,直擊薑逸塵心扉,將之從雜念中喚醒。
薑逸塵怔了怔,緩過神來,也知曉方才自己過於患得患失,有些魔怔了。
聽瀾公子的話他倒是沒漏過,旋即問道:“是今晚聽來的消息?”
“不錯,想來有些消息你會感興趣的。”
“什麼消息?”薑逸塵追步上前,迫不及待道。
“關乎散人居、魔宮、道義盟、聽雨閣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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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午後,當薑逸塵在晉州城外的密林中,尋到黑將軍,往南取路而去時,晉州城裡被兩則消息炸開了鍋。
這兩則消息也可謂是一則消息,因為都與地煞門息息相關。
地煞門從北地載貨歸來的一眾人馬,在晉州城以北四十餘裡處的晉綏大道上遭遇截殺,近三十餘人的隊伍無一幸存!
這支隊伍裡除卻那些運貨的夥計外,有十一人是地煞門的堂主,而這十一人中還有地煞六虎中的兩虎。
可說這隊人馬的實力,相比起江湖上各路鏢局的護鏢隊伍,雖算不上頂尖水準,卻也是上乘配置,然而,就是這樣一支隊伍,儘皆被殺,無人生還,那截殺他們的對手可得是多麼強大的陣仗?
並沒有。
從現場的情況來看,出手截殺地煞門一行的有且僅有一人。
一人?
仔細想來,天煞十二門在江湖上一直以來都被那些正道門派放在對立麵,是邪門魔教之屬,隸屬其下的地煞門,自然也歸入魔教人士之流,對手僅有一人,莫不是被哪家與地煞門仇怨頗深的正道高手撞見,便給地煞門送上了一份鮮血淋漓的大禮?
也不是。
近來江湖局勢緊張,各家高手似乎都為本家的麻煩應付不及,會有哪路高人有這閒暇空餘,特意跑來中州邊境之地,殺地煞門個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