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中切實查明為聽雨閣所屬的共六人,飛飄、沐殤、小煙兒、寧狂、阮穀、紫風。”
“屬嘯月盟,卻不知何故同行其中者一人,莫殤。”
“另有一老五少應出自中州西南部的道觀,詳細來處尚在調查。”
“至於半路攪進來的抱刀人和盲眼劍客,已能確定抱刀人是出自江門鎮,師門無甚名堂,亦是禍亂之年才流離到的江門鎮。”
“而那盲眼劍客,則或有可能是道義盟之人,卻不知具體身份由來。”
管家硬著頭皮將所知情況稟告完畢,依舊低眉垂首地立著,僅是十餘人,已過去十餘日,近一半之數仍不明來路,照常而言當免不了一頓責罰。
“或有可能是道義盟之人?”卻聽中年男子低聲重複著。
中年男子無多少怪罪之意,他知道怪罪這些下人毫無意義,他已琢磨了這江湖門道近二十年,依然不見得能鬥過那些鬼精的老江湖,否則也不必處處受掣肘,暗中尋求各種合作了。
他隻是提出了心中的疑問,既然不知具體身份由來,又如何判定對方有可能是道義盟之人。
管家答道:“這消息來自俞家的那位樂公子。樂公子同那抱刀人有過交手,破不開對方守勢。也看出那盲眼劍客動用過道義盟韓無月師門所授的驚蟄秘法,故有此推斷。”
中年男子沒來由地一笑道:“嗬,這俞家小子還是難改那目空一切的性子,要是他再觀察細點,想必不會隻有這點收獲。那些老江湖是很會藏棋子,可天下間哪有那麼多奇才可供挖掘培養。這盲眼劍客絕不會是近日憑空多出來之人,示以外人一副新奇模樣,無非是有意隱瞞身份,混淆世人判斷。豈不知欲蓋彌彰?”
料想自家主子隻言片語間竟已猜出那盲眼劍客的身份,管家驚訝之餘也不忘以稱頌地語氣說道:“老爺所言極是。”
中年男子沒去在意下人這語氣中拍的馬屁,出言道:“拿張江贛境的地圖來。”
管家應了聲是,卻沒離開桌案太遠。
隻向遠處招了招手,一個身著飛魚服腰掛繡春刀的人影便來到跟前,不多時便呈遞來一卷地圖。
本想著攤開地圖予主子看,沒想到主子已放下了雌雄球,伸出了手,便隻好將地圖交出。
中年男子正了正身子,睜開那細彎長眉下的雙眸,仔細端詳起江贛境的地圖來。
許久,中年男子歎道:“既是天意,那便怪不得我了。”
明明是在歎氣,管家卻能聽出主子語氣中的那一絲欣喜。
“請老爺吩咐。”管家知道,有事得去忙活了。
“牛家父女確定還困在肖山?”這似乎是中年男子做某個決定前的最後一問。
管家肯定道:“今早剛來的消息,當無有差池。”
中年男子將目光鎖定在地圖上一處,喃喃道:“此處地僻人稀,適合埋伏。隻是要如何將他們趕往這走呢?”
管家知主子是在自問自答便也未敢多嘴。
中年男子一麵回想著什麼,一麵說道:“肖山到野豬林間隔了個贛江,贛江之上有座拱橋,橋長三十丈,成建於兩百年前,數十年來多有毀損。現如今每三年秋冬之季進行一次修繕,今年似乎正是那修繕之年。”
管家道:“是。”
中年男子又道:“百年難遇的大雨,勢必引發洪災,這年久失修的拱橋又如何能扛得住?”
管家似已明白自家主子作何籌謀,忙道:“扛不住。”
中年男子點頭道:“贛江上遊的堤壩既已攔不住大水,該被衝毀便衝毀了吧。”
管家聽言不寒而栗,可麵上卻不動聲色,隻是提筆記下,道了聲是。
中年男子再次陷入沉思,地點選好了,人手呢?
半晌中年男子開口道:“你說再放些東瀛人進來如何?”
管家聞言一愣,自家主人極為善斷,很少過問他們的意見。
這還真是第一次。
但自家主子聽聞和那隨心所欲的易無生一般,都有點喜怒無常。
平時看來倒挺和善的,卻也能說翻臉就變天,背地裡更是陰招不少,現在問這問題,自己該如何回答才是?
呼吸間,額角便有滴冷汗流下。
“讓你說你便說。”中年男子的語氣很平淡。
管家深知自己再不說點什麼,主子怕不再是這番語氣了。
趕忙整理了番思緒,說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已經放進來的東瀛人雖然聽從管教,可要再多些恐怕也不好盯住,為免出大岔子,屬下認為當控製東瀛人人數才是。”
也就是管家不知中年男子當年做過何事,否則絕不敢當著主子的麵說出這番話來。
當然,中年男子非是什麼異族之人,然而世上有些事隻要做了一次,便意味著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中年男子麵色如常說道:“說得挺好,是嘚控製東瀛人的人數,但這回,我打算試試這些東瀛人的能耐。”
管家有點明白了自家主子的打算,道:“老爺是說,讓東瀛人去襲殺牛家父女?”
中年男子道:“不錯,牛將軍有這價值,讓他們動手。我們可以再放些東瀛人進來,但得看看他們付出多少代價——死多少,便補多少。”
管家繼續做著記錄。
中年男子又道:“你說這回讓他們去多少人合適?”
管家落筆一頓,試探著道:“兩百?”
中年男子搖頭笑道:“兩百?兩百人可不夠殺的,你彆忘了織女牛郎也跟在後邊。”
管家略一猶豫,翻了一番,又加了些人數,道:“五百?”
中年男子沉吟片刻。
“五百?成,那就五百。”
“想來有五百人,便是用人數堆,也能累死那幫人。”
“若是五百人都乾不掉二十人,那這東瀛人也不值得花大代價拉攏了。”
“八百裡加急,務必在今日內將密信送到東瀛人手中。”
“拱橋一斷,他們兩日內必當啟程改道而行。”
“東瀛人需在此之前與此地做好埋伏,否則一切皆是空談。”
“我們能幫他們爭取的,便是一天之內讓道義盟和聽雨閣變成聾子和瞎子。”
管家筆下不停地做著記錄,期間他抬頭瞄了眼主子手指所落地圖之處。
那上邊寫有三字,“凝露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