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山書院一行人和陸寅君、辛彥,此刻都坐在儋州直道路旁的茶水攤,看著橫看成行、豎看成列的兵將向北疾行。
按夏國的建製,儋州直道沿途五裡一亭,十裡一棧。
平時供給來往商旅,戰時供給夏國兵將沿途休息補給,隻是現在浩浩蕩蕩的隊伍,沒有命令,無人敢中途停下腳步,到路邊亭喝口水。
陸寅君感受到路上軍隊的衝天煞氣,白虎血脈開始在體內奔湧躁動。
他不得不退回車廂,一腳把辛彥踹了出去,閉目默念清心咒,運轉靜心法訣,平息血脈中對殺伐鮮血的渴望。
辛彥瞥一眼陸寅君帶著血色的金瞳咂咂嘴,一句廢話都沒有,摸出鬥笠坐到車轅上。
象山書院的隊伍,車馬異常安靜。
自從知道狄族大舉入侵,一連突破邊境五座城池,繼而屠城劫掠的消息。
書院學子們個個義憤填膺,看著麵前一隊隊開赴邊境的士兵,恨不得同去上陣殺敵。
夏國商貿發達,國力強盛。同時文人士子尚武,書生佩劍上陣殺敵亦不在少數。
“若不是皇族內亂,引得國內豪強世家震蕩不休,人心不穩,外敵怎敢輕易來犯。”
“啊,對對對……”
“夏忠帝難辭其咎。”
“天災**,也並非陛下一人之過。朝中兗兗諸公都不無辜,豪強之禍,甚於外敵。”
“啊,對對對……”
“此言差矣,我聽說那北狄王子還在東南軍鎮,狄族竟然敢大舉南下,此事蹊蹺。”
“仁兄說的是,曆來草原南下,多為青黃不接之時。如今正是羊羔繁育,牧馬放牛羊的好時候,怎會擅起刀兵?”
“啊,對對對……”
“管他什麼原因,膽敢屠我大夏子民,便得殺將回去,以仇寇鮮血祭奠無辜亡魂。”
“啊,對對對……”
混入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辛彥聽著象山書院幾名書生議論,默不作聲地把玩手中枯草,隨手抽死一隻路邊螞蚱。
這有什麼難理解的,草原連續三年大旱,今年又鬨蝗災,北邊整片草原都被啃光了。
大夏去年中原兩河泛濫,今年開始大旱,禁止邊境糧食貿易。
北狄各部族不南下劫掠,也要北上遷徙,總歸要想辦法,讓族人活下來。
那位原西南駐軍守將,現於東南軍鎮任將軍的北狄王子——狄昊。
這會怕是已經下大獄嘍!
“還有一線生機,夏國秉持兩國交戰不斬來使。更何況此次南下的族群,並非狄昊所在的部族。據可靠消息,狄昊的部族已向北方轉移,草場不算豐美,但有湖且臨海,養活部族沒問題。”
辛彥想起蘭坊陽琴對天下大勢的分析。說到這位長臨長公主的情人,陽琴咬牙切齒的聲音,他記得格外清晰。
他還問起夏忠帝會如何處置狄昊。
陽琴怎麼說得來著?
對,送其北歸部族,之後兩麵夾擊。
辛彥隨手翻著離京之前,陽琴給他的手冊,夏國近年各地情報儘數彙總於此。
現在他也不是當年的政治小白,先有趙夫子、白澤的教導,後有陽琴的實踐指點,他已經能想明白,朝廷為何會如此處置。
這件事的重點,不在於狄昊北歸之後,是否率領部族助夏國剿滅南侵的其他部族。
而在於彰顯夏國的大國風範,對周圍小國的震懾,既有兼容包並,又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矮腳驢對周圍的動靜一無所覺,悠閒地啃食著附近嫩綠的青草。
哪怕身邊的馬匹,都比它高出一個半頭,讓他的存在,好似鶴群中混進來一隻老母雞。
矮腳驢仍然毫無懼意,旁若無馬地甩著尾巴,左一口、右一口,啃得歡快。
“啟程了。”
辛彥敲敲車門通知陸寅君,然後叼著草梗挪到車轅左側,拉韁繩拽一下矮腳驢,跟著象山書院的車隊繼續北行。
“讓了大半天的路,今夜怕是要路宿荒郊野外嘍!”
“好。”
車廂中隱隱約約傳出陸寅君低沉的聲音。(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