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山南海之濱,玄光鏡懸在沙灘上方,實況直播玉和縣城熱火朝天的打井場景。
危月燕就像是沒看過電視的小孩,一連幾天啥也不乾,梗著脖子瞪著丹鳳眼,一眨不眨地盯著玄光鏡中的光影變幻。
井曉一覺醒來,她在看玄光鏡;井曉吃飯,她在看玄光鏡;井曉去趕海,她還在看玄光鏡。
就連白澤搗亂都不能分散她的注意力。也不能說完全沒分散注意力,她抬手抓白澤當靠枕,躺在白澤身上看玄光鏡。
白澤百無聊賴地癱在沙灘上,肉滾滾的身體一動不動,腦袋很是靈活,時不時啃一口從身邊爬過的小盤海,或者將退潮後還在水窪裡蹦躂的小魚吸到嘴邊捉弄一下。
井曉從毛球毯裡鑽出來,伸個懶腰,感受潮汐靈力的退去。
“潮漲潮落,物產豐富。在海邊生活可真好呀!”
“若是喜歡,山主可在海邊多住一段時間。”
琮蒼太子臭著一張臉,動作輕緩地攪和著灶上小火慢煮的海鮮粥,說話時眼皮都沒抬一下。
“這是琮蒼殿下的真心話?”
井曉知道他前幾天去鏟夜明砂,在蝙蝠洞裡打架,弄得一臉一身的蝙蝠屎,至今心氣都不順,小姑娘自然不會跟他生氣,隻是笑眯眯地問。
“嗯。早膳準備好了。”琮蒼太子將烤製的盤海一刀劈開,露出鮮香雪白的冒著熱氣的蟹肉。
“我洗漱一下就來。”
井曉抬手重新編發辮,又用發帶束到頭頂。瞟一眼電視兒童危月燕,默默歎了口氣,幸好是神明轉世,不然這麼看下去,遲早得近視。
“危,吃飯了。”
危月燕聽到聲音一扭頭,見井曉在看她,立即湊過來,神秘兮兮道“山主,那個辛彥有古怪。”
“什麼古怪?”
“不知道。”危月燕抓抓後腦勺,“就是……很奇怪,他也沒做什麼出格的事情,但給我的感覺卻非常奇怪。”
“危的直覺很敏銳。辛彥是魔族,第三魔尊辛度之子。”
井曉坐到木桌旁,慢慢吸溜一口海鮮粥,熱粥下肚不僅腸胃暖起來,整個身體都暖和了。
“什麼?”危月燕瞳孔地震,身體瞬間僵住,張口結舌,“山主知道他是魔族,還……”
危月燕焦急地看向一神一獸,“白澤、琮蒼殿下,你們知道嗎?”
琮蒼太子頷首“知道,也見過。他來梧桐山的時間,比我要早。”
白澤啃盤海的動作一頓,從蟹殼中抬起頭來“比我也早。”
“山主為何要收留魔族?”
危月燕一雙丹鳳眼緊緊盯住井曉,想從守山人的臉上看出點什麼。
麵對三雙眼眸的注視,井曉一如既往的淡定,仍然慢條斯理地撕蟹肉沾醬汁,再入口細嚼慢咽。
“我為什麼不能收留魔族?”
“魔族邪惡肮臟齷齪,與仙界仇深似海。”
危月燕也不看玄光鏡了,一屁股坐在井曉對麵,瞪著小姑娘吃早餐,從她胸口的劇烈起伏,可以看出其心緒變化極為激烈。
井曉咽下嘴裡的食物,與危月燕對視,問道“我是魔族?”
危月燕呼吸一窒,“怎麼可能。”
“我是神明?”
“呃……不是,嗎?”
危月燕回答有點卡殼,她不明白守山人是何意。
“那你覺得,我是人族嗎?”不待危月燕回答,井曉繼續說道,“三界在我眼中,並無分彆。無論是神明、魔族,還是人族,都是一樣的。”
琮蒼太子第一次聽到井曉的三界平等言論,一時怔在原地,滿心滿眼的不可思議。
他一直以為井曉偏向人族,扶持神明,對魔族不說憎惡,也不會喜歡。原來,他與辛彥在守山人眼中,並無不同。
白澤伸舌頭舔舔嘴角“天道正視三界,從無偏私。守山人隻有公平公正、一視同仁,才是合格的天道代言者。”
白澤通曉萬物之情,從山海洪荒時代就在三界流浪,與曆代守山人也算熟識。他不僅清楚梧桐山的來曆,也理解守山人的職責和三界一體的理念。
瑞獸環顧四周,看向愣住的危月燕和琮蒼太子……可惜並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守山人的態度。三界生靈各有私心,不得天道偏愛,便會覺得被忽視,進而生出怨懟之心。
此時此刻,白澤忽然有點理解,守山人為何不修長生了。不是不能,而是不願。
海邊濤聲陣陣,卻又感覺有一種詭異的寂靜。
井曉不受影響,繼續慢悠悠地吃著早餐。
危月燕扭頭看向玄光鏡,光影中陸寅君獨自前往上黨郡府城,找神女魃“談心”。
“山主不擔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