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熱河時,已經是下午一點。
紀懷昨下了車舒展筋骨,阮赴今則靠在另一邊,看著她拉伸的動作頗為好笑,在紀懷昨起身的一瞬間轉過身藏起來,摁了電梯。
“也不知道你弟弟應不應付的來,小禾還是太鬨了。”阮赴今擔憂道。
沒想到紀懷昨聽到這句話輕哼一聲:“小禾?在紀輕桐麵前還是太內向了。”
阮赴今疑惑地走進電梯,她們之間隔著一拳的位置:“真的那麼誇張嗎?”
紀懷昨抬頭看著不斷變換的數字:“一般我不在家的時候,他就被解封了,我猜一會讓你看到他的時候一定會……”
她故意把話留了一半,阮赴今更好奇了。
哪怕她做足了心理準備,但是看到裝扮成大號美人魚的男生時,還是僵在了原地。
紀輕桐套著一個美人魚的裙子,腦袋上戴著誇張的頭飾,甚至上半身還貼了兩片貝殼,空落落的耷拉在胸前。
他大概塗了紀懷昨的口紅,紀懷昨拉開門的一刹那,他聲情並茂喊出台詞:
“王子!救救我!我願意把所有的珍珠都送給你!”
然後很小聲起到畫外音的作用:“小禾你說‘把她交出來,我饒你一命。’”
他身前的王子正是僵著臉一言不發的商鏡黎,但是看得出來她的狀態比起紀懷昨離開前好了不少。
她拿著一把紙殼做的寶劍,站在阮霽禾和美人魚中間。
阮霽禾毫無疑問飾演一個海盜,因為她一隻眼睛被遮住,現在說台詞不但要紀輕桐小聲教,還要提著遮擋眼睛的布片才能看清對麵的人。
紀懷昨看著三個入戲的家夥,屈起手指敲敲門,才吸引他們的注意。
紀輕桐不是第一次被老姐逮到,但看到還有一個人的時候,表情頓時僵住了。
他尬了許久之後,乾脆地把胸前兩片貝殼摘下來擋在臉上。
阮赴今乾巴巴地笑笑,接住飛奔而來的女兒:“玩得開心嗎?”
“開心!小桐哥昨天還帶我們去遊樂場了!我們還看了電影!”
紀懷昨一言不發看了一眼悄悄離開的紀輕桐,收回視線後,朝商鏡黎走過去。
阮赴今知道她大概是去征求意見,主動帶著阮霽禾回家換衣服。
“今晚彆弄飯了,我們出去吃。”她道,笑盈盈望向一隻腳總算踏進臥室的紀輕桐。
“謝謝小桐哥幫我照顧小孩。”
紀輕桐:……他說不出什麼話,提著美人魚尾跳進臥室裡。
紀懷昨不樂意看他那一出,蹲在商鏡黎麵前,想著怎麼開口比較好。
商鏡黎定定地注視她,應當是察覺到了什麼,畢竟她和阮赴今先後離開,卻一起回來,確實值得懷疑。
“我有點事,想和你商量。”紀懷昨放棄打比方,乾脆直接問,“我們可以去書房說嗎?”
因為客廳已經太亂了,無處下腳。
商鏡黎聽到“書房”這兩個字的時候表情一頓,但沒來得及拒絕,就被紀懷昨拉著到了書房。
然後紀懷昨就看到書房裡被丟的到處都是的畫和蠟筆。
……
這種想手撕弟弟的衝動重新複蘇。
一大一小麵對麵坐好,紀懷昨打量一眼安靜的小孩,實話實說:
“奶奶生病了,將來的很長一段時間都需要好好休息,所以可能沒法繼續陪著你了。”
商鏡黎的表情霎時緊繃,她身子前傾:“奶奶在哪。”
紀懷昨還是第一次在她臉上看到著急的神色,解釋:“她在老家,源河鎮,過幾天才會過來。”
見商鏡黎擔憂不減少,紀懷昨給了具體時間。
她把桌上的電子時鐘拿過來,指著上頭的數字:“每天看一次,等你第四次看到這個時間,我們就可以去看奶奶。”
她湊近些:“以前奶奶跟著你走,現在奶奶需要好好休息,所以需要你主動去找她了,你可以嗎?”
挨打的時候,那幾天裡商鏡黎都沒哭。
但現在聽到一直惦記的奶奶的消息,她的眼淚大顆大顆掉下來。
“好,我……我可以!”
紀懷昨也忍不住淚目,她拍拍小孩的頭,繼續道:“還有你爸爸,他對你做了不好的事,要付出代價。很長一段時間裡你大概都不會看到他,這樣你願意嗎?”
商鏡黎的概念裡沒有“爸爸”這個詞彙,這兩個字代表的隻有謾罵和毆打,能遠離這種事,她夢寐以求,當然毫不猶豫答應。
紀懷昨欣慰地點點頭——她果然沒想錯,商鏡黎確實是個很有主見的小孩,懂得主動選擇。
現在隻剩最後一件事——“法律不會讓你一個小朋友獨自長大,所以,你可不可以來我家,在我家陪我住一陣子。”
紀懷昨驟然發覺自己有些緊張,她無意識地扣著椅子的邊緣,想著是不是還要再加一點籌碼,借此誘導小孩。
又覺得,如果誘惑她一時,她往後後悔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