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話字字句句說到阮赴今心坎裡,她承認媽媽說的都是真的,但她仍舊繃著一口氣——
她真的是隻想找一個心動的人,哪怕她二十九了。
是,沒錯,她二十九了,馬上三十了。不應該再像小女孩一樣指著心動過日子。
但她不能甘心自己這麼多年的努力換不來一個心動的伴侶,如果要她用二十九年來的,比彆人更加多好幾倍的努力,最後換一個和彆人一樣的結婚生子的結局。
她不能接受。
這樣對不起她寒冬酷暑求學,也對不起她為了升職加薪熬的夜。
鐘荷說了這麼多心裡話,見阮赴今仍舊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急的掉眼淚。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強呢!”氣急之下,她說話也衝動不少。
“既然這樣,那你就把孩子送走!我和你爸爸不同意你繼續這麼耽誤自己!要麼成家要麼送回去,必須選一樣!”
阮赴今的鬱悶堆到頂點:“媽——你有點太過分了!”
鐘荷哭腔:“我過分?你天天讓我操心,你才過分呢!你覺得不想結婚,那你倒是有能力把自己照顧好啊!你看看一年回來瘦一點,一年瘦一點,結婚最起碼有個能照顧你的,能給你做頓飯,接接孩子的,也免得我心疼!”
阮赴今簡直無言反駁,她乾脆起身去廚房,鐘荷氣急了,也追著她去廚房絮絮叨叨。
母女兩人的爭執在廚房延續,當晚誰也沒有吃好飯,隻有阮霽禾和阮建平坐在飯桌上,相對無言。
阮霽禾喝了一口湯,仰起頭問阮建平:“姥爺,為什麼見不到公交車了?”
阮建平笑:“人家公交司機也放假了,回家吃團圓飯咯,就像你媽媽和你一樣。”
阮霽禾不認同這句話,因為現在桌上隻有她和姥爺在吃飯。
阮建平也覺得不太應景,換了個話題:“想看公交車了啊?”
阮霽禾點點頭,阮建平笑笑:“看看行,可不能想著長大開公交車啊。”
阮霽禾沒說話,鄰居傳來吵鬨聲,阮霽禾下意識看向門口的方向。
阮建平歎了口氣:“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哦。”
阮霽禾問:“姥爺,他們在吵什麼?”
阮建平:“他家的小王哥哥帶著女朋友回來,你王爺爺和王奶奶不太喜歡那個姑娘,這不連夜就要回熱河去。”
阮霽禾看著門板愣了許久,最後低頭扒飯。
入夜,阮霽禾被白天聽到的話紮的心疼,睡不著。
她翻過身看著媽媽,忍不住淚眼汪汪在媽媽臉上親了一口。
媽媽確實很瘦,媽媽還生病了?都是因為自己。
阮霽禾很難過,她迎來出生以來最難過的事,還有幾天她就七歲了,媽媽也會長大一歲,會不會病的更嚴重?
姥姥說媽媽要找一個爸爸才能照顧她,有自己就不能找到爸爸。
她在腦袋裡進行一係列等量換算,最後為了媽媽的幸福,背上小書包,把裡頭的作業都拿出來,往裡邊裝上姥姥姥爺給買的零食,滿滿一書包,當口糧。
夜深人靜,她最後親吻媽媽一下,然後抹著淚開門離開。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能去哪,到樓下的時候,看到鄰居的小王哥哥正往車裡裝東西。
她下意識躲起來,生怕被人發現了,把自己帶回去,重新阻斷媽媽的幸福。
小王哥哥身邊還有一個女人,他們互相安慰什麼,然後小王哥哥重新返回樓上去拿東西。
阮霽禾想起來了,他們要回熱河,連夜回去。
她回來的時候隻在車上睡了一覺就到了,那她也可以偷偷躲進車子裡,然後去找小昨姐姐!
她還有她的孫悟空!
想到這兒,不成計劃的計劃已經令她燃起鬥誌,她爬進開著的後備箱,躲在最裡麵的箱子背後,緊張大過離開媽媽的難過,整個人都快瑟瑟發抖。
小王和女友都沒想到大半夜會有一個小孩鑽進車裡,誰也沒留意,又放上一個行李箱之後關上車門離開。
如此行進三個小時,阮霽禾正蹲在原處昏昏欲睡,忽然車子急刹,兩個人吵吵鬨鬨地停下。
阮霽禾嚇得大氣也不敢出,更加謹慎躲在後備箱。
她看到後備箱被小王的女友打開,然後拖走了放在最外頭的箱子,外邊一片燈火通明,還有房子。
她不知道這是不是熱河,不過也睡醒了一覺,應該到了。
於是她借著小王急匆匆追女友的空隙,抖著發麻的腳下車。
麻酥酥的腿腳不聽使喚,阮霽禾直直摔下車子,但她也不敢哭,不敢耽誤時間,咬著牙背著書包躲起來。
小王哄好了女友,兩人在服務區繼續出發,全程甚至不知道有一個小孩子搭過便車。
看著車子遠去,阮霽禾才明白似乎還沒到熱河。
冬日的黑夜,她一個小小的皮球從綠植後邊走出來,入眼皆是黑漆漆。
阮霽禾張了張嘴巴,呼出來的氣變成白色,她冷得打了個哆嗦,想了想,往有光的地方走。
服務區裡還是有人的,雖然那沒有很多。看到這個小團子的時候也沒人留意,沒人想到她是“偷渡”的小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