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在恒微微赧然,“被你嫂子養的,一天三頓滋補藥膳,想不胖都難。”
“我嫂子?”盛煦然傻眼,“我……大哥你,你終於放下了?”
“我從未放下。”溫在恒嘴角噙著一抹溫潤的笑,“你大哥你還不知道?由來是一條道走到黑的。”
“我嫂子……”
“是她,隻能是她。”
盛煦然徹底驚呆。
片刻未歇,也不能等,盛煦然在另一處豪邸,見到了他以為這輩子都再也見不到的人。
當那個俏麗又活潑、病弱又倔強、慧黠又狠絕的少女的身影漸漸同眼前這位溫婉淡雅的絕色少婦重合時,盛小侯爺的心裡如一陣疾風驟雨掃過,滿心震撼,滿心狼藉。
她竟然還活著!天菩薩!她竟然還活得好好的啊!
他大哥因為她,好端端的名門貴子愣是活成了苦行僧;太後因為她,常年臥床幾度病危;就連西北的那個狗皇帝,也因為她,後位空懸至今。
她是怎麼逃出西北的?這些年她去了哪裡?她與大哥又是如何重逢的?
舒嬋見到盛煦然,心裡除了有些排斥倒沒其他什麼大的反應。這位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小侯爺人不壞,很重情義,但當年他就斜著眼睛瞧她,認為她是個攀附權貴的心機女,如今他更是瞧她一無是處吧?她倒要看看他那張嘴裡還會說出什麼貶損的話來,她不看僧麵不看佛麵看著溫在恒的麵上,也忍他幾分,若實在不中聽,那就舊賬新賬一起算,讓知雨將他痛毆一頓好了。
然而等著等著,眼見盛煦然激動地兩片紅潤的嘴唇直哆嗦,他忽然雙膝著地,衝她跪下了!
舒嬋赫然一驚,偏過身去,“小侯爺,你這是做什麼?”
難不成跪下求她不要和他大哥成親?彆說跪下,你就是再磕上八百個頭,三日後老娘也要上喜轎嫁給那個人!舒嬋秀眉緊蹙,手抓緊披帛,不明白溫在恒為何讓冷巍帶他來見她。
知雨冷冷瞥了冷巍一眼,冷巍捕捉到有涼颼颼的眼刀衝他飛來,扭頭和知雨的視線對上,合眼點了點頭,示意她稍安勿躁。
“小侯爺,你快請起吧!我家娘子可受不起你這一拜。”彩墨繃著臉,聲音雖平和,卻一點不熱乎。
“不。”盛煦然那雙漂亮的桃花眼裡淚光閃閃,美男含淚,天可憐見。
算了,舒嬋心想,待會兒無論他說什麼,她都不打他,就當他上門放屁好了。
“你受得起我這一跪。”盛煦然道,“當年是我擾亂了大哥的計劃,害得你養……你父母慘死,害得你同大哥天各一方,害得你孤苦伶仃被困瓜州,皆是因我而起。”
他說的這些,倒是舒嬋不知道也沒想到的。當年溫在恒讓她什麼都彆想,什麼也彆做,他已安排好了一切。她是信他的,信他這個人,信他要做的事。可最後他的計劃卻失敗了,非他計劃不周全,而是敗在了結拜兄弟的背刺。
溫在恒知道真相後,一邊是失信於她,一邊又失望於兩個結拜兄弟,當真是左一刀右一刀,刀刀割在他心上。
都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小侯爺對她的態度卻來了個大調轉,他不嫌她出身寒微了?不嫌她心機重了?就連她曾委身他人為妾也不嫌了?
“冤有頭,債有主。小侯爺不必把什麼過錯都往自個身上攬。我心裡是清楚的。”舒嬋上前抬了抬手,“你快起來吧!男兒膝下有黃金,你這可折了我的壽了,我還想多陪你大哥幾年呢!”
盛煦然看了下冷巍,不慌不忙的站了起來,心裡卻難免酸澀。太後不讓講,冷巍自然守口如瓶,她至今不知她的身世,大哥也不知。若先太子沒出事,她就是大梁的嫡長公主,身份何其尊貴!彆說他,就是嶺南節度使奉朔跪她,她也受得起。
話說回來,還是大哥有眼光啊!盛煦然暗暗慨歎,要是冷巍早些將她的身世告訴他,他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會幫著大哥奪回她,豈會便宜了柴峻那個狗兒!讓大梁的公主給她做妾,卻娶個破落戶郡主為妻,天理不容!
要是柴峻知道一切真相,不惱死也得悔得吐口血吧?反正大哥是笑到最後了,以後有太後護著,衛國公更是不能再將大哥如何了!冷巍說得對極,大哥苦儘甘來了!蒼天有眼!
盛煦然通體舒泰,一掃壞情緒,笑盈盈的同舒嬋寒暄起來。嫂嫂長,嫂嫂短,叫得那個順口!
饒舒嬋走四方曆九洲,見識了不少世麵,被個芝蘭玉樹、唇紅齒白的美男子緊追著噓寒問暖,一時也招架不住,且他問的問題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有些她並不想回答,遂推托事忙,讓知雨送他們出去。
盛煦然歎了口氣,真當他是為他自個問的嗎?他是為太後問的啊!他知道得越多,回洛陽後就能同太後講得越多,太後高興了,病可不就好得快了?
“小侯爺想知道什麼,不妨問溫將軍,問冷教頭也可,他們都知道。”知雨擺弄著劍穗,淡聲說道。
盛煦然看向知雨,又回頭看了眼跟隨舒嬋一道進去的彩墨的背影,“她是彩墨,我還認得。當年嫂嫂身邊還有個小宮女,小小個,細瘦伶仃的,名喚知雨,怎地不見了?”
“小侯爺耳朵沒毛病吧?沒聽見方才我家娘子叫我的名字?”知雨嗤笑道。
“咦!”盛煦然像受到驚嚇般往後跳了一步,“你就是知雨?”
知雨翻了個白眼。
“都說女大十八變,你可是變了七十二變!”盛煦然將她上上下下一通打量,目光落在她腰間的軟劍上,“你還學了武功?”
“不才隻學了點皮毛而已。”
“師從何人?敢不敢跟我過兩招?”盛煦然雙手叉腰,鼻孔朝天,對知雨皮笑肉不笑的態度很不爽,一個隻會些花拳繡腿的婢女拽什麼拽?
知雨笑了,正愁沒機會揍他呢。
“小侯爺風塵仆仆而來,一路上辛苦了。將軍備了酒宴為小侯爺接風洗塵,咱還是早些過去吧!”冷巍輕輕拍了下摩拳擦掌的盛煦然,衝他使了個眼色。
盛煦然心下詫異,不知冷巍何意,正欲說過兩招再走不遲,卻聽冷巍在他耳邊低語“她師父是呂遊龍,她乃雪絲劍傳人。”
晴天霹靂!盛煦然悚然一抖,忙拉著冷巍往外走,“那咱就快些回去吧!莫讓大哥等急了!”
逃也似的出了門,盛煦然劫後餘生般的拍拍胸膛,直道好險好險!呂遊龍是何人!他根本就不是人,他是每個習武之人心目中的神!當年在醉西涼,大哥和柴峻兩人持刀握劍合戰赤手鐵鉤呂遊龍,都打不過!雪絲劍一出,更是一招製勝。他的傳人若能得他一成真傳,都能在江湖橫著走。
小侯爺騎馬疾馳而去,殊不知此劫躲過了,還有一個更大的劫等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