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彌漫著焦躁不安的氣氛,因為每一個生靈都急於從自己的枷鎖中解放。
——尼采
如果站在欣賞美的角度看,那麼眼前這個在月光下的虔誠祈禱的少年無疑已經美到令人願意為之犯罪的程度了。
但當真正看到他的時候,絕不會有人會生出褻瀆的想法。
那些荊棘……
有那麼一瞬間,芙蕾仿佛看見少年白袍上的荊棘紋路瘋似地蔓長,從少年的雙腿到腰身,從腰身到胸前,再繞至雙臂,最後身後糾纏成對稱又扭曲的紋案。
這一幕簡直讓她險些驚呼出來,因為那些猙獰的棘刺清晰無比地刺入了少年的皮肉之中,將他如鐐銬中的鳥兒般死死束縛,仿佛在凡間受難的神明。
但隻是一個恍惚,那些畫麵又全都消失不見了,白袍上的荊棘一動不動,安分守己。
僅僅是這幅畫麵,就讓芙蕾內心浮想聯翩,少年與這月光同等的夢幻,縈繞著無從揣測的神秘與優雅,以及無法用語言形容的……
聖潔。
他是誰呢?
為什麼會在如此深夜,孤身一人來到修道院的懲戒室內祈禱呢?
芙蕾內心有太多太多的困惑,但她卻不忍心打破這一刻靜謐美好的畫麵,闖入的人是她,一旦自己驚擾了這份神聖,少年或許就會像月光般消逝。
“你要看到什麼時候?”
清冷而幽寂,與今夜月光無異的聲音在暗室響起,修女渾身一顫,有些僵硬地杵在原地,一動不動。
“……抱,抱歉,我並非有意打擾……”
芙蕾連忙開口說道,好一會她才反應過來,對方是闖入者,自己為什麼要道歉?
“你是誰,你是在向母神……懺悔嗎?”神使鬼差的,芙蕾開口問道。
在深夜獨自一人,跪坐在受戒的聖壇中央,朝著偉大母神的畫像禱告,任誰看到這幅畫麵,都會如此猜測。
“算是吧。”
少年輕聲說道,語氣卻像是很不確定的樣子,芙蕾心裡頓時安定下來,像少年這副模樣的懺悔者,她在修道院見得多了。
懺悔絕非易事,真正勇於麵對自己的過錯並承擔責任的終究是少數人,更多的是還深陷內心泥沼無法自拔的普通人。
【眼前的少年是人,他同樣有著人的困惑和掙紮】
得出這個結論之後,芙蕾臉色顯然輕鬆了一些,疏導和告解同樣是修女的必修課,她的臉上流露出溫柔的笑容。
“你既然會在這個時候來到這裡,想必已經被心裡的問題困擾好些時間了吧?”
她謹慎地組織著語言,若有所指地說“這裡是修道院的禁地,原則上不能有外人入內,但我不會揭發你……”
“嗯哼?”
少年用略帶可愛的尾音回應道,這份突如其來的俏皮讓芙蕾驚喜不已,它更進一步消融了那層聖潔而不可侵犯的濾鏡。
“……你不妨說出來,我會儘我所能為你疏導,我向母神起誓,過了今夜,你所說的,我聽見的,隻有月光記得。”
修女雙手合十握在胸前,立下了對於教會人員來說最嚴苛的誓言。
“隻有月光記得……麼?”
少年仰起頭,望了一眼那在月光中渲染得幽靜神秘的彩繪玻璃,重複地喃喃道,忽的轉顏一笑。
“那就說給你聽聽吧。”
計劃通!
芙蕾表麵上依然是知心修女姐姐的溫柔笑容,但實則內心無比雀躍,好險才做好了表情管理。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了解,認識眼前的少年,從看到他的第一眼開始,這個念頭就在腦海中紮根,揮之不去。
或者是一見鐘情,或者是見色起意,或者其他什麼都好,想要和他認識,如果不能認識就說說話,實在不行多看兩眼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