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因為紀燁寧跟華貴妃說了她的算學之術是由紀晏霄舉薦,而華陽宮分配宮婢至各宮時,又是紀晏霄開口將她留在安樂殿。
如此誤會就形成了,宮中皆道華貴妃是個喜歡看熱鬨做媒的,如今瞧來實在是未有虛言。
做媒
薑藏月總覺得事情多了一些意料之外的麻煩。
她垂下的眸子微動,眼中的清冷與冰雪並無二致:“回貴妃娘娘,奴婢從未敢有過這樣的想法,不過是卑賤之軀。”
華貴妃眼中的趣味更濃了。
從未敢有過這樣的想法,那其實還是有的。
華貴妃嘴角蘊著一抹淡淡的笑意,悠然望著殿外:“既是兩情相悅,便沒有什麼敢與不敢的,喜歡說成不喜歡那才是矯情。不過眼下你的身份確實夠不上,來日尋著合適機會本宮定為你向聖上進言。”
那紀晏霄多半是有好感才會留下人,這書中不也道: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眼下紀晏霄進了吏部,將來自然也會往上走,說不準就是寧兒的助力,交好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想到這裡,華貴妃目光也算是多了幾分親切之意:“薑姑娘,寧兒性子向來跳脫,本宮也知道他的名聲有人借著這一點一盆盆往上潑臟水,他是個沒心眼子的,你教他之時可點撥一二。”
薑藏月同樣掛著笑,屈膝行禮:“娘娘言重,奴婢定會好好與二殿下講授算學之術。”
“如此甚好,本宮聽聞質子已擔任吏部主事,你好好在他身邊,將來未愁沒有一席之地。”
“奴婢謝娘娘吉言。”
“殿下,你讓我鑄劍就這玩意兒?不得被薑姑娘笑死。”
庭蕪幽怨的聲音在安樂主殿響起,連帶著一聲聲的哀嚎。
盛夏的午後,日光樹影疏疏落落交錯浮動,鋪滿一地光輝。
柳影中,槐陰下,靠著一把寒鐵長劍。
紀晏霄立於其側,眉眼含笑,正饒有興趣瞧著眼前之物。
庭蕪受不了了,嚷嚷道:“殿下,劍這麼長,你不如提著我甩,我還會咬人呢。”
紀晏霄挑眉。
庭蕪是武安國留給他的人,便也是他的部下,擅鍛器,擅輕功及偵查,唯一的缺點就是話太多,甚吵。
逐光劍是他交給庭蕪去鍛造的,武安的很多武器圖紙都被紀氏毀了,這還是他拚拚湊湊好些時日找回來的東西,自也是有用的。
鍛造麻煩,光是找合適的材料都去了一月有餘,如今才初見成效,紀晏霄目光落在劍身上。
日光晃然,落在他眼眸中若春日裡還未融化的暖雪。紀晏霄隨手提起逐光,輕輕一劃。
隻一瞬,殿中石桌無聲無息裂成兩方,切麵鋒銳齊整,若是落在人腦袋上,怕也隻有一個呼吸的功夫。
他眉眼含笑。
逐光劍成。
庭蕪驚奇上前摸摸石桌的切麵:“還是不錯嘛,逐光劍名副其實我也不差啊,殿下,雖然我比逐光劍沉,但它沒我劍。”
紀晏霄鬆開眉頭,低眉輕笑:“你能鑄造多少把?”
“殿下,這玩意兒可不是什麼點心糖糕。”庭蕪嘖嘖出聲:“就光打造這一把逐光劍前前後後廢了快一月的時間。”
才說罷,又自顧自歎氣:“殿下,你可彆說要打很多把,是真不好弄,很難。”
紀晏霄不急不緩插劍回鞘,唇角笑意不減:“不好鍛造?我要一千把,找人去做。”
“什麼!”庭蕪倒吸一口涼氣:“一千把?殿下你這是要我的命啊!我上哪兒去找那麼多工匠還不被紀鴻羽手下的爪牙發現?”
約莫是看出他在想什麼,紀晏霄微微歎口氣,狀似苦惱:“所以,時間就不趕了,若是被紀鴻羽的爪牙發現,你要麼收拾殘局,要麼,收拾東西。”
“收拾東西?”庭蕪想哭了。
紀晏霄溫柔回應:“走人。”
庭蕪瞪大眼睛,手都在哆嗦,嗷嗷叫:“殿下,庭蕪跟著您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隨後,紀晏霄又去看逐光劍了。
“殿下,我覺得還有一件事。”
紀晏霄勾著唇角:“說。”
“那薑姑娘呢?”庭蕪嘴裡說得火熱:“薑姑娘是安樂殿的一等女使,那她現在例銀比我高也就算了,她還能去給二殿下講算學開小差去掙外快。殿下怎麼又不說她!”
紀晏霄指尖微頓,隨後輕笑:“繼續。”
“我那把流雲玉簫還得分六期才買得起。”庭蕪哀嚎:“殿下不是說士彆三日當輪刮眼眶,是不是也能給我漲漲俸銀?不說多了,跟薑姑娘持平就行了,再有三期玉簫就能買回來了。”
他還在碎碎念,左右是圍著俸銀這個話題:“殿下,我以後出門一定不吃人家祖墳跟前的祭品了,我也不在街上黃昏專門買打折菜給你吃了,我真的再也不在你午睡的時候練習音律了。”
“殿下!”
“殿下!我想要漲俸銀!”
“殿下——俸銀——俸銀啊——”庭蕪眨著星星眼祈求。
紀晏霄放下手中書卷,瞧著眼前喋喋不休之人,他漂亮的眉微揚:“這麼想要俸祿?”
庭蕪眼底都放光了搓搓手:“殿下想要,您要給我漲了嗎?不要多了,多漲五兩銀子就好。”
半晌,紀晏霄噙著笑:“若是薑姑娘肯鬆口,你可與她商議。”
什麼?
找薑姑娘要銀子,那豈非不是明晃晃跟薑姑娘說他在背後說她壞話,庭蕪頓時整個人跟泄氣的皮球一樣:“殿下,薑姑娘雖然性子清冷,但好像比我還摳門。”
“就她身上那件宮裝都穿了幾個月了,都沒見到她去內務府領一件新的,就兩件反反複複穿,都毛邊兒了。”
他就從沒見過那麼摳門的姑娘,就好似一分錢都要掰開成兩半花。
約莫是缺錢得很。
紀晏霄唇角笑意平了些。(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