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宴霄並未說錯,殿中好些個東西是邊城難得一見的珍寶,足以說明,廷尉府已然不滿現狀,恐是在等待時機。
薑藏月目光不著痕跡落在安嬪手執的杯盞之上,眼眸深了幾分。
邊城有一杯,青色而有紋如亂絲,其薄如紙,於杯足上有刻縷金字,名曰暖杯。
更莫說辟寒犀,饞燈等之物,如今卻在安嬪手上。
不過眼下於她來說,三皇子近在咫尺。
宮中有言,皇三子喜好奢靡,貪婪愛財,不喜學識,且剛愎自用,得其母影響,更是小家子氣。
但因著安嬪身後是廷尉府,聖上縱是無奈這個兒子不學無術,也比旁人多了不少溺愛。
是以他辱罵兄弟無事,鞭撻朝臣無事,因著有人給他出頭,宮中有不少人是不敢得罪三皇子的。
更甚太子有時都會避其風頭。
安嬪常以三皇子為傲,並不在乎這些怨言,父親總會替她處理乾淨的。
當真是囂張跋扈
薑藏月眼眸微動。
所以當年之事安永豐究竟是如何處理的呢?
三皇子和安嬪是不是也牽扯其中,以廷尉府的權勢自然輕而易舉可以抹去所有痕跡。
她靜靜想著這些事,上首傳來聲音:“頭抬起來本宮瞧瞧。”
薑藏月抬頭。
主位上的人也映入眼簾。
雖是五月的天兒,盛夏炎熱,但永芳殿的冰卻是足足的,寒氣嫋嫋。安嬪著粉色水仙散花綠葉裙,身披金絲薄煙翠綠紗,烏發間更是嵌珍珠碧玉步搖,更顯肌映流霞,嬌豔尤絕。
可見是在臉上也下了不少功夫。
她低頭行禮:“不知安嬪娘娘找奴婢為何事?”
安嬪瞧著眼前人,莫名多了幾分想把人臉劃花的衝動,宮中這些年找的宮婢,可真是一個比一個嬌豔。
少女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著宮中普遍青裙卻也難掩清冷之姿。眉淡而遠,容色晶瑩如玉,似帶著幾分易碎的纖弱感。可卻越發襯得其雪肌於日光下似是染了薄薄的霜。
尋常宮婢身上總會多出一兩樣小飾品,可眼前少女一無所有,唯餘束住烏發的一條素色絲帶,於己乾淨透徹到近乎刻薄的程度。
安嬪的警惕散了幾分。
聖上不會喜歡這樣清湯寡水的女人。
且俗言講,女子無才便是德,婢子下賤才去學了算學,眼下還是等堯兒的算學完成之後再提其餘事情。
“你不知本宮找你何事?”過了一小會兒,安嬪撥弄著手上的小玩意兒。
“奴婢不敢妄自揣測娘娘意思。”
“自是正事。”
薑藏月垂眸傾聽。
安嬪盯著她皺眉,此人怎生這般寡言少語,雖說聖上不愛這樣的女人,但堯兒現下情況迫在眉睫,可不能誤了算學之事。
這婢子想來就是靠著這幾分姿色才將自己調到安樂殿去的吧,否則華陽宮出來的婢子,惹怒了聖上,是沒有什麼好去處的。
安嬪瞧著她,嗤笑又問了一句:“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
薑藏月行禮,似終於腦子轉過來彎:“奴婢愚鈍,娘娘可是讓奴婢為著三皇子的算學一事。”
外間似乎又要下雨,此番時節總是雨水豐盈,安嬪用銀簪撥亮了一些燭火。
“二皇子聽說近來在國子監頗得司業賞識,將大皇子及三皇子都比了下去,本宮著實好奇,這才去問了貴妃娘娘。”
“你的算學是何處習得的,好好說給本宮聽,本宮不喜歡聽假話。”
薑藏月拜伏:“回娘娘話,奴婢家中幼時是做生意的,父親並不在乎女子拋頭露麵學生意,是以奴婢早些年跟著父親走南闖北才習了一身算賬的本事,萬不敢欺瞞娘娘。”
安嬪挑眉:“如此?”
薑藏月點頭:“奴婢不敢有半句謊言。”
“那便好。”安嬪笑意淡淡:“眼下還有些時日就是國子監的算學,本宮要你助三皇子奪得第一。”
薑藏月沉默。
“怎麼?做不到?”安嬪望著菱花窗格,似有威脅之意。
堯兒絕不可以輸給二皇子那個招貓逗狗的紈絝草包,眼下且是華貴妃得意一時罷了。
安嬪還想說些什麼,薑藏月笑道:“奴婢自然也不是蠢的。”
聞言,安嬪這才瞧她:“說下去。”
“自是為安嬪娘娘辦事。”
說話間,薑藏月多了幾分‘諂媚’,更是完全臣服的模樣。
“你是有什麼法子?”安嬪神色懷疑。
“眼下國子監算學各宮娘娘想必都盯著,二殿下又提前學了那麼久,若是三殿下也按部就班,時日定是不夠的,可奴婢有彆的法子,能助三殿下奪取第一。”
“第一”安嬪坐直了身子。
堯兒一直都是她的心病,性子跋扈囂張些倒沒什麼,可學識甚至比二皇子還要差,那就不可了,將來如何能得了那個位置。
“說說。”她心情舒坦了。
薑藏月湊近幾分,附於耳畔。
她聽著這個宮婢出的主意,隻覺得主意甚好,既能超越二皇子,又能打壓了其餘皇子,豈非是一箭雙雕。
思忖間,安嬪神色也緩和了:“你最好說的是真話,本宮的賞賜自然不會少了你。”
她繼而冷笑:“若是有半分虛假,頃刻人頭落地。”
薑藏月行禮:“奴婢以娘娘馬首是瞻。”
見人還算懂事,安嬪也沒繼續為難,還想說些什麼,阿柳通傳:“娘娘,三殿下回來了。”
安嬪一臉心疼由阿柳扶著出外間:“堯兒,今日可是累著了?國子監的課業總是這般多,天氣又這般大,辛苦我兒。”
薑藏月候在一旁,瞧見有人不耐煩進了屋,安嬪替他擦著額間的汗。
青年約莫十六,比二皇子還要大上一歲,錦衣覆身,麵孔圓圓,寬大的衣裳內都被肉塞得滿滿的。
皇室子弟多為俊美,唯獨眼前人,整個看起來像是彌勒佛,似走了這麼一截路累得夠嗆,活像一頭吞下河馬的蟒蛇。
其人為三皇子紀燁堯。
他不耐煩甩開安嬪的手,自顧自往裡走:“母妃,我又不是孩子了。”
安嬪使眼色讓人先把薑藏月帶出去,明日再來。
薑藏月離去沒有回頭,她隻知。
紀燁堯是廷尉府的軟肋,亦是安嬪的心頭肉。(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