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之刑已至,地牢暗無天日終多了一絲天光。她奄奄一息被人從邢架上放下來,蓬頭垢麵,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可恨我?”顧崇之腳步停在她麵前,那一抹墨色就此深深印入她眼簾。
地牢外雨小了,風卻大了。
薑藏月艱難行禮:“並不會。”她恨紀氏也恨背叛之人,一個憑借恨意活著的人哪兒還有資格去恨一個讓她活下來之人。
風吹翻了枯葉,掃清陰霾。
顧崇之說:“看來你此刻是想明白了。”
“心裡有恨的人反而更容易辦好事,下一個任務可以開始了。”
顧崇之說著將手帕扔給她轉身離開:“擦乾淨。”
額間碎發被風吹拂,與血汙黏在一處。
薑藏月接過手帕,麵上蒼白卻更加無波無瀾。
她可以接下一個任務了。
翌日和風扶凝,葉影映花。
庭蕪跟門下小太監閒扯時,瞧見了從蘭秀閣出來的青黛和淺草。
兩人身上都掛著小包袱跟著宦官遷宮,眼眶紅紅,瞧著像是哭過了。
庭蕪眼神頓了頓,當即上前裝作偶遇,眉目緊蹙道:“公公們這是帶著人去哪兒呢?青黛姑娘和淺草姑娘不是蘭秀閣的人麼?”
雖之前宮中慧妃一事和汴京之中都傳的沸沸揚揚,也少不了他的功勞,但這兩人遷宮薑藏月也是不明所以的。
領頭的青黛朝著安樂殿內薑藏月行了一禮,這才忍著情緒瞧向麵前青年,聲音低啞:“庭小公子,奴婢和淺草要去織造司上任了。雖然娘娘薨了,但薑姑娘的恩惠奴婢和淺草是銘記在心的。”
庭蕪當即點頭,又安慰:“兩位姑娘,慧妃娘娘的事情是諸多遺憾,但慧妃娘娘已將你們安排好,想來是早有打算不是?”
慧妃娘娘為著自己胞弟,那日千叟宴上捅出廷尉府安永豐,恐是根本沒想過能全身而退,即便這樣的情況下,還這樣護著兩個婢子,可見是心善之人。
青黛紅著眼眶道:“娘娘這些年本就身子不好,卻沒曾想這中間還有這麼些事情,奴婢二人根本就幫不上忙,索性查出事情與三皇子有關,也算是有個交代。”
薑藏月恰好走至殿門,聞言目光落在兩人身上:“三皇子?”
“薑姑娘,確實是三皇子。”
那日千叟宴上的事情早已人儘皆知,尤其是與之牽扯的廷尉府更是脫不了乾係。可本以為是安永豐殺了人掛在府門,卻沒曾想是三皇子暗中下的手,安嬪想著三皇子乃皇子身份,她又身份不低,誰敢在她眼皮底下帶走堯兒。
可事情鬨開了,紀鴻羽也不得不嚴懲,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三皇子此次恐在劫難逃。
安永豐不顧親情推出了紀燁堯,賭的就是紀鴻羽不會對自己的親生骨肉下狠手,那麼廷尉府自然是有翻身的機會,眼下不過是為了給汴京百姓一個交代罷了。
薑藏月道:“慧妃娘娘如何安排?”
庭蕪想了想:“自然是葬入妃陵了,那麼好的一個人。”
淺草沒忍住,眼眶更紅了:“聖上說不予娘娘葬入妃陵,說是說是將娘娘帶至同安巷後山林安葬。”
她擦了眼淚:“奴婢知道有些事是奴婢說不得的,可娘娘”
可娘娘是被冠上巫蠱之術的名頭才不得葬入妃陵,娘娘那樣好的一個人,至死都還要被汙蔑。
剩餘的話沒說出,宦官催促著二人前往織造司也隻能離去。庭蕪盯著兩人走遠的聲音,嘖嘖出聲:“這成日裡都是些什麼事兒啊,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慧妃千叟宴一事至此也隻能了結,但已經潑了廷尉府一身臟水,還將三皇子拉下馬。
隻要三皇子在大牢中,她就不會讓紀燁堯有機會踏出一步。
薑藏月眸子微動。
“織造司也算是極好的去處了。”庭蕪舔了舔唇,琢磨道:“這事兒要不要跟殿下說?說大了是慧妃娘娘的事兒,說小了隻是兩個宮婢遷宮,這好像沒什麼可交代的。”
薑藏月隻道:“你若是覺得拿著這些小事去說不會被罰,儘管去。”
“行行行,那就先不報,若是殿下問我再說。”庭蕪瞧著薑藏月轉身回屋算賬的身影,到底有些百思不得其解:“這慧妃究竟是哪裡來的勇氣乾這些事兒啊?”
正想著,前方一道華貴嬌俏身影出現。
庭蕪臉上連忙掛著笑迎上去:“見過五公主,殿下今日不在。”
秋蟬又將一袋金葉子塞進他手中,這才笑道:“公主今日煩悶,恰得了不少好東西,這才送予殿下一些。”
庭蕪腦子轉得飛快:“瞧秋蟬姑娘說的哪兒的話,公主得了賞賜,安樂殿豈能無功受祿,這要是傳出去可不得汙了殿下與五公主的名聲,到時候可就麻煩了。”
“秋蟬姑娘還請慎言。”
紀玉儀也不是不懂得其中厲害,見狀倒也擺了架子:“本公主沒什麼意思,不過是賀喜紀殿下勝任吏部主事,怎麼?其他宮的禮都收得,本公主的收不得?”
庭蕪頭疼:“公主說笑了。”他隻能一邊說一邊喊薑藏月:“薑女使,多點上一些人,這是五公主送來的升遷賀禮。”
送過禮紀玉儀帶著人走了,庭蕪看著安樂殿裡又堆得滿滿的金銀珠寶,更是眉開眼笑:“嘖!這年頭還有人上趕著當財神爺,正好缺銀錢呢?你說五公主在想什麼?”
薑藏月看著紀玉儀離開的背影,隻道:“不謀人便謀事。”
待走遠再瞧不見安樂殿,紀玉儀揮了揮手示意秋蟬跟上,兩人一路往和喜宮的方向而去。
“公主,奴婢覺得這越貴嬪拿您當接近聖上的梯子呢。”
紀玉儀踏進和喜宮大門,轉過珠簾玉帳,笑吟吟道:“越貴嬪在想什麼本公主清楚,本公主想什麼越貴嬪同樣清楚,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
不說今日,她有好幾次撞見那姓薑的女使與紀晏霄同處一屋,便瞧上去是在談正事算賬,卻也那般礙眼。
她這人眼裡揉不得沙子,母妃就是個例子,從前將越文君當成手帕之交,可越文君可有在父皇麵前多提上一句母妃?不過隻管著自己得寵罷了。
紀玉儀覺得自己與母妃是不同的,她想要的不擇手段也要得到,更甚她有預感,若是不除去那女使便走不到紀晏霄身邊。
菱花窗前,青衣少女磨墨,神情清冷。書案前青年眉眼含笑,一站一坐,竟美好得仿若一副畫卷。
紀玉儀指尖掐進掌心。
不過是一個女使,她不能自亂了陣腳。
或許,可以借越貴嬪的手。
待踏進和喜宮內殿,越文君抬頭笑道:“五公主來了。”她將糕點遞到紀玉儀跟前:“這是剛才聖上才送過來的糕點,瞧著五公主是喜歡這些,嬪妾就特意備下給您的。”
紀玉儀眉眼帶笑:“那就謝過貴嬪娘娘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