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糖被她揣在懷裡舍不得吃有些久了,如今半化有些粘手,但她還是將糖喂到少年嘴邊。
“快吃。”
沉水寨這一日挑婿結束,薑藏月帶著少年回到寨中吊腳樓。
此處與旁的吊腳樓不同,卻是錯落有致帶小院更精致了些。
院子前圍了一圈籬笆,中間用較大的石塊鋪路,待近了屋簷,清楚瞧見雨水從草屋簷滴滴落下。
薑藏月喘著粗氣將少年放在屋中椅子上,這才出聲:“沒有什麼地方比這麼更安全了。”
寨主女兒也被她藏在木板下方。
藏人之前她喂那小姑娘吃飽喝足,眼下沉沉睡去定然是不會鬨事的,畢竟她連小姑娘的嘴都堵住了。不然讓沉水寨的人發現她綁架了寨主的女兒還不得把她生吞活剝了。
因為薑藏月也不記得自己之前打哪兒聽見的,沉水寨的人最是護短,她做的這些事無異於在刀尖上行走。
畢竟官府都拿沉水寨沒有辦法。
薑藏月左右瞧了瞧,乾脆伸手將窗戶都關上了。
屋中昏暗起來。
她吹了吹火折子,屋中重新亮堂。
少年開口:“你不是沉水寨的人。”
薑藏月看他:“我沒說我是。”
說完,她小手麻溜又在櫃子裡掏了掏,掏出兩個芝麻餅,摸著還有些許餘溫,這會兒吃正好。
一人一個。
簡陋的桌案前,兩人一人坐一邊吃餅。
紀宴霄也將屋中情形儘收眼底。
一張鋪著柔軟花布的小床,床頭陶土罐子插著幾朵垂頭喪氣的小野菊,不遠處一麵銅鏡像是有些年頭了,連人影都照不清晰。
櫃子上除卻兩張芝麻餅,還有好幾個小巧手鼓,鼓上繪製著豔麗妖冶的花紋,多看上一眼都有些頭暈目眩。
床榻不遠處的木板縫隙略大了些,與旁的不同,那一塊兒地方沒有灰塵,更像是有人才打開過不久。
少年眸光頓了頓,用完芝麻餅才道:“木板下有人?”
他目光落在眼前小姑娘身上。
小姑娘看上去不過六歲左右,小小年紀便生得眉眼如畫,與汴京貴女並無不同。不過穿著沉水寨特有的彩衣襦裙,腳踝上紅繩係著銀鈴,略有動作銀鈴便會發出響聲,愈發顯得可愛。
除卻這小身板實在瘦弱得過分,於是那雙烏靈靈的大眼睛襯在小臉上,更多了幾分俏皮聰慧。
薑藏月搖頭:“哪有什麼人。”
她一邊說一邊挪了挪凳子試圖擋住他的視線。
結果少年徑直起身往木板那方而去:“不說麼?”
薑藏月伸手攔住他。
她一雙眸子漆黑又明亮,寸步不讓:“我說了,我會帶著你離開。”
少年眉目清冷,像是隨意一問:“所以你打算將人一直關著?”
薑藏月盯著他。
少年又緩緩開口:“你說是我爹讓你來救我,你不該聽我的?”
“不聽。”
他瞧了瞧小姑娘瘦弱的身板:“我爹不會派一個孩子來救我。”
況且他爹娘早就死透了,無人會來救他,她圖什麼呢?
但這卻是他唯一的機會。
薑藏月沒耐心懶得再扯,隻一板一眼道:“不管你爹怎麼樣,我隻知道一定要將你帶出去。”
紀宴霄沒有多餘的話,隻是眉眼間柔和兩分:“沉水寨將拐來的孩童看得極嚴,想要離開不是那麼容易。”
他沒再較真木板下的事情,嗓音和緩。
“你有辦法?”
薑藏月瞥了一眼木板的方向又看向少年。
這人吃過芝麻餅後,不緊不慢給自己倒著茶水,一言一行宛若丈量過一般克己複禮。
聽見院外有腳步聲,薑藏月呼吸輕了些。
但好在腳步聲隻是路過,畢竟寨主女兒的院子也沒有什麼不長眼睛的人敢胡亂闖進來,她一個人好離開,但兩人就麻煩了。
如果不想任務失敗,就要連任何一件小事都策劃清楚。
少年喝完茶,又開口:“有人送吃食來了。”
話落,果不其然有婦女提了食盒而來。
薑藏月打開門,熟練接過食盒又裝出熱絡親昵的模樣,婦人說笑好一會兒又看了一眼少年這才滿意離去。
雨聲又大了起來。
兩人就這麼大眼瞪小眼坐在屋裡,今夜是走不了的,而屋裡隻有一張床榻,少年瞧向薑藏月:“你睡床榻,我在椅子上坐著便可。”
薑藏月皺眉。
他可是一千兩黃金,不能委屈。
薑藏月覺得富商之子應該也是從小金尊玉貴的存在,所以她乾不出這樣的事。
“你睡床榻我坐椅子上。”薑藏月覺得這樣分配她就滿意了。
若不是為了完成任務,為了一千兩黃金,她才不會體貼一個根本不認識的人。
薑藏月將剛送來的吃食拿出來些,將多的那份放在床頭幾案前,又將窗前簾子放下。
下了大雨關了窗又放了簾子,屋子裡連風聲都隔絕了,薑藏月神經繃了幾日也是真的累了。
她不等少年再說什麼,三兩口又吃了些東西就趴在桌案上了,燈燭昏黃的暖光燃燒著,少女蜷縮成一團。
可即便這樣,身後那道目光一直盯著她,她覺得煩,下意識抬眸就對上那雙眸子。
一刹那,兩人視線交彙。
少年麵容在燈燭間有些模糊不真切,唯獨那雙眼瀲灩動人像是在思考什麼。
薑藏月突然又覺得富商是不是生不出長得這樣好看的少年郎,瞧著竟然跟她兩位兄長可一爭高下。
想至此她神色黯淡了些。
大雨淅淅瀝瀝不停歇,小床上方水珠從屋頂漏下,打在少年手上,冰涼而刺骨。
少年抹去水珠,神情冷淡:“床榻睡不了。”
薑藏月看著原本隻是幾滴水珠的屋頂很快連成了一條細線染濕了床榻,蜿蜒的水跡流淌開來,被褥暗色。
她乾脆用勁兒拖了個大缸過來接住漏雨的地方。
少年蒼白的薄唇裡吐出話來:“想離開麼?”
他道:“明日沉水寨結親儀式後會一起種合歡樹,合歡樹需要入山林自行尋找,那時便是最好的機會。”
“你與我結親。”
薑藏月點頭:“行。”
沉水寨的結親對她來說就是走個過場,能找到機會離開才是最重要的,這少年還挺聰明。(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