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上了青衣這艘賊船,薛是非少不了在背後蛐蛐紀宴霄。
臘月底宮中同樣是喜氣洋洋,各宮忙得不可開交。且紀鴻羽請了僧尼帶著銀製沙羅盆入宮,盆裡供著一尊金佛。
僧人手持柳枝,蘸起盆裡的香水往佛像身上撒浴。
浴佛會之後,禦膳房煮好七寶粥和五味粥分給所有人。
庭蕪這人也沒見停下,偷摸將酒糟塗抹在灶門上,還抹了很多。
用他的話來說這叫做醉司命,忙完灶門的事兒,他又將安樂殿幾人的床底下放上一盞燈。
庭蕪左手兩盞燈,右手兩盞燈,滿初邊喂兔子邊納悶兒:“庭小公子,你乾什麼呢?燈塞床底下做什麼?小心再燒了。”
庭蕪嘖了一聲,忙活完才從床底下鑽出來,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樣,抬起下巴:“這你都不知道?這個叫做照虛耗,反正你知道是好事兒就成了。”
宮裡的事兒完了,張府中自然也要做做樣子,畢竟歲旦在爾,席鋪百貨,雪燈、迎春牌兒這些都該弄起來。
庭蕪也去各家鋪子裡走了一圈兒,該給年底分紅的也一並給了,畢竟今年幾家鋪子生意都不錯,人家好好做事兒照看鋪子,也不能寒了人心。
倒是孔青和薛是非,這倆人又吵鬨起來,成日不見停。
他回來的時候將賬冊都交給薑藏月,精神頭十足:“這些賬本都在這裡了,今日早早算完便要迎新了,對了,薑姑娘前兩日怎麼沒和殿下去廷尉府?”
薑藏月抽過一本賬冊落筆,很快每一頁上麵都有了批注。
提到廷尉府,薑藏月筆尖頓了頓。
“當然是染了風寒。”滿初杵在一旁:“風寒傳染自然是不好出門的。”
說來就算沒有趕著前兩日去廷尉府,也在孔青那裡將該了解的事情了解清楚了,薛是非也總算是有了幾分做兄長的模樣。說是去廷尉府但也沒那麼簡單,那等虎狼環伺之地有多危險她清楚,萬一遇上安嬪回府探親,就可能功虧一簣。
但好在以風寒為借口表明張府小姐也不是仗著吏部侍郎和廷尉府的縱容上趕著前去,反而能讓人放下幾分戒備心,也幸而近些時日華貴妃沒空找麻煩,否則各種事情湊在一起當真是足夠喝一壺的。
薑藏月繼續核對著賬冊,很快一旁多了四五本核算完的賬冊。
“今日還要送窮神掛雪燈。”庭蕪扭頭問門口小太監:“雪燈買了沒有?彆錯過了吉事。”
“庭小公子,這宮中沒有這習俗。”小太監滿臉疑問。
“宮中沒有關我們什麼事兒,咱們安樂殿有!”庭蕪擰眉催促:“雪燈呢?趕緊的?”
“是是是!”小太監很快進庫房,又提著兩盞雪燈出來。
“等著,我去掛雪燈送窮神,來年指定賺得盆滿缽滿。”庭蕪美滋滋到安樂殿大門去掛燈。
結果剛踏出殿門就被關在門外。
“喂!送窮神不是送我啊!”
“卸船了卸船了,大家抓緊!”
到了年底,汴湖邊更是停了大大小小的船隻,來來往往的民工在這樣的冷天兒也熱出了一身汗。
年底糧食漕運的供給倒是更加繁忙,汴京平人百姓和宮中貴族可以說一切生活所需,都得仰仗汴湖漕運供給。
州橋北岸禦路旁,庭蕪幫忙招呼著讓騰空了的船隻用鐵索絞起。
熱鬨喧囂,人群往來,子安橋畔,青年立於橋頭,雲白大氅覆身,新雪拂肩,氣質溫和。
此刻不知在與橋畔的纖夫說些什麼,遠遠望去,眸中宛有澹澹的水色。
年節時分,本該汴京府尹坐著小轎,在舞隊的簇擁下招搖過市。
吏魁跟在小轎後,背著一個大布袋,裡麵裝的都是會子。
遇到做生意的商民便會給他們派錢,每人數十文,祝生意興隆,這叫做買市。
但可惜汴京府尹認為這是一樁吃力不討好的事兒,便在朝堂上推脫。
到最後反而落到了他頭上,他便接了下來。
庭蕪送完窮神跟著就忙活將銅錢派出去,轉過橋頭就見白衣烏發青年望著汴湖,不知在想些什麼,眉眼溫柔至極。
待他走近時,青年偏頭看向這處。
“可是派放完了?”
“每家商鋪都沒漏下。”
庭蕪望著自家殿下,抖了抖空空如也的大袋子,這才撇嘴:“殿下,這好事兒人人搶著乾,不討好的事兒人人推諉,可見是沒有功績的。”
“若是為了功績也不必接下這樁事。”
接下買市之事,為的是民心,而非功績,汴京府尹失算了。
庭蕪想要說些什麼,又覺得殿下心裡有數便沒有在多說了。紀宴霄望著汴湖之上,似是想了很多事情。庭蕪陪他待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叨叨:“聽聞聖上有意將當年長安候府的舊址改成吏部侍郎府,你說這事兒讓薑姑娘知道了會怎麼想?”
紀宴霄輕輕歎口氣,卻是辨彆不出情緒。
庭蕪想著也覺得頭大,這事兒鬨的,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若薑姑娘真的是安樂郡主,那麼長安候府意味著什麼就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