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藏月抬眸“這火燒得還不夠旺。”
薛是非眼底張揚霎時浮現“不錯,風連火勢,確實還不夠旺。”
原地突兀起了風,紅衣青年墨發高束,大口喝茶,初春夜更給他添了一抹風流澄明。
“牽牛回家了”薛是非眼中浮現過往一幕,似乎聽到了爹當年的吆喝聲,那樣的聲音在空曠的傍晚如一陣清風拂過。
他看見炊煙在村落裡緩緩升起,又在孩童的嬉笑打鬨聲中消散乾淨。大人呼喚著自家孩童回屋吃飯,有人在地裡擦汗耕地,直至天色漸晚,一切聲音都趨向於平靜。
“是非,我們家是得罪不起權貴的,你要好好活著”他看見當年婦人提著最後一口氣,滿眼熱淚摸他的頭。
在二人裝棺的時候,他就坐在棺材麵前,他知道以後就隻剩他一個人了,他一遍遍對自己說“要好好活著。”
棺材入了土,安大小姐派人來毀了他賴以生存的房屋,不允他為人做工討生活,直至逼得他無路可走這才遇上了門主。
“青衣,這是一條沒有回頭的路。”
薛是非輕眯眼眸。
這把火需要太多人去點燃了,安永豐的事兒要真查起來,誰都知道他做的那些齷齪事,眼下要進廷尉府,護住自己才是最重要之事。
若打草驚蛇,看似動靜大,不過都是流於表麵的敲打,分毫不能傷筋動骨,因為紀鴻羽如今想的也隻是讓司馬泉製衡安永豐,而不是一舉將安永豐拔除。
薑藏月道“我知道。”
薛是非看向她“沒有十足的把握隻會埋下心頭大患。”
他還記得他當年試圖去對付安大小姐。潛入廷尉府,險些沒將自己一條命丟在那裡。他即便學得一些本事,依舊不能毫發無傷全身而退。
薛是非喝完茶將茶碗倒扣在桌案上“廷尉府不懼人查探,就是這個原因。”
他看著深沉的夜色,沉默良久,最後又開口“有恃無恐。”
安永豐怕什麼呢。
“這事兒我既然參與就會參與到底。”薛是非道。
遠的不說,他與青衣於四門從小結識,當年若不是青衣在高崖拉了他一把,哪有如今的烈焰手薛是非,古話說,自是要知恩報恩。
“青衣。”夜風大了些將他麵容籠上一層不真實“你既然做了張家小姐,為的就是打著安意的幌子進廷尉府,如今便要咬死了不鬆口,否則定然會引起安永豐的質疑。”
“此刻攪入泥潭就不可能再抽身而退,就這麼扮演下去,我也會配合你,之後的事不過隨機應變。”
“安子真那裡會是你進入廷尉府最大的突破口。”
青年難得這般絮絮叨叨,倒像個垂垂老矣話癆的老者。
“安子真和安子明都是安氏一族旁支十二族出來的,因著有幾分機靈才被帶到廷尉府培養,可說到底教養他們成年的周氏是小門小戶出來的,眼皮子最是淺。”
“周氏酗酒賭博,若是利用得好,這件事就會踏到安永豐的底線上,廢他兩條得力臂膀也是好的。”
“不過說歸說,這步棋子還是得走得謹慎才好。”
到底多久沒參與這麼費腦子的事情,這會兒頭疼得緊。
青衣要下的這盤棋太大了,那紀晏霄也不是個什麼好東西,彆以為他不知道那廝在私下裡做什麼,要不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他才懶得想這麼多。
就說浮雲山馬場,紀晏霄想要的真的隻是馬場?不過是看中了浮雲山的地勢,那裡是汴京的官道要塞,占據浮雲山換上自己的人,不知不覺就能蠶食了汴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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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發現了大事也參與了大事。
薛是非頭疼得咬牙,薑藏月道“廷尉府的賬本就在小佛堂。”
“這事兒你也知道?”薛是非不由得驚奇道。
賬本之事他調查出來也不過兩三日。
“是在小佛堂不錯,不過安永豐向來對小佛堂嚴防死守,你想要偷賬本挺難,小佛堂也隻有安老夫人和他自己能進去。”
薑藏月眼底微暗。
那日在街頭設計偶遇安老夫人,她看得出安老夫人想要找到安意的急切,可同樣看得出安老夫人也是謹慎周全之人。
馬車過長街之時她轉道跟上去,清晰聽見安老夫人對心腹嬤嬤的嗬斥聲。
薛是非俊俏的眉眼動了動,整個兒皺眉“你可彆想著一口吃成大胖子,來年我可不想在墳頭給你燒紙。”
“眼下穩住先進去才是真的。”
“就以張府小姐的身份,就隻是去看病。”
安子真逐漸接手了汴京城防,要職把握在手中,應是比安永豐要好對付得多。
天色越發暗了。
薑藏月起身,薛是非嘴比腦子快“你回宮了?”
青衣少女逐漸消失在夜色裡。
薛是非忍不住踢了一腳桌角“這什麼臭脾氣!”
他說著追上去。
“喂!好歹咱們也是青梅竹馬的情誼,你就不能好好說話?我跟你說司馬泉這幾日估摸著就回京了,你去廷尉府可彆正麵碰上他!”
“咱們查歸查,硬碰硬可不行。”薛是非再度看向薑藏月。
在聖祭堂那日,青衣找上他的時候早就沒辦法袖手旁觀了,就算是為了他最愛的紅寶石。
還有他死去的爹娘。
廷尉府後麵哪裡站的是老臣,分明是權勢和皇權,想要抗逆宛如洪流颶風。
薑藏月聲音很淡薄“背後站的是什麼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姓安和姓紀。”
青衣少女並未回頭,隻剩那一道單薄的背影。
薛是非有些怔怔。
“若為之要付出一切代價呢?”
“那就付出一切。”
薑藏月落下最後一句“我付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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