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的相處,漫長嗎?
她忽然發現,自己好像沒有力氣再想這些事了。
蘭娘成了囚在冬日暴雨中的最後一株苗種。
風急雨驟的水珠,將她吞沒。
朦朧的天,攤開點點磁青的白,少女睫羽上似附上一層薄霜。
那些前程舊事的影子被風雨侵蝕,嵌在荒山的墳墓裡。
燈火葳蕤間,似有另一人的呼吸聲。
薑藏月推開窗,雨勢漸起,有人走進這場未褪色的青綠中,是紀晏霄。
他含笑“在想什麼?”
青年立於窗外,雪衣被幾片淺淡的光影交織著,似天光沒入雨中,溫柔綿長。
薑藏月收回目光打開屋門“殿下何時也學會立於人窗下。”
寶珠聞了熏香陷入沉睡,是以這意園他來也不會有人發現。
紀晏霄收了傘進屋,開口“我說過有消息會第一時間通知你。”
薑藏月頓了頓,她指的有消息是有長安候府當年不得人知的消息,他從哪裡得知的。
“可有信件?”她問。
紀晏霄搖頭,開口道“不好留於人前。”
薑藏月抬眸,語氣靜靜“所以殿下今夜前來是親自跟我談?”
他來找她是談正事,總不能是在這裡說這些有的沒的,她沒有興趣也沒心情浪費在這些事情上。
她道“殿下不能在廷尉府留太久。”
紀晏霄溫柔勾唇“一會兒就走。”
“”
她沒再多說什麼,隻是照例給他泡了杯茶。
紀晏霄抿了口茶,目光落在她單薄身影上,溫潤開口“當年你母親和哥哥姐姐的確被帶進了廷尉府,後有人聽見廷尉府傳來激烈的爭執聲。”
薑藏月呼吸一滯,良久後她問“之後呢?”
“之後廷尉府小佛堂經過好幾次修繕。”
“殿下,小佛堂修繕和他們有關?”
“是。”紀晏霄也頓了頓“小佛堂裡聽聞是用白玉修築的欄杆,可那粉末卻並不像。”
薑藏月沉默。
她掌心被指甲掐出深深的印記。
單薄身影靜靜坐在椅子上,夜裡的雨勢不知不覺小了下來,風聲自窗前穿堂而過,不曾見明的天色籠罩著園中湖畔垂柳像是張牙舞爪的鬼,寂靜又駭人。
桌案上燈芯飄忽不定,時不時有寶珠呢喃不清的囈語,長夜寂寂,卻彷佛隻剩下青年最後一句落下的嗓音。
細雨初停的朦朧,似乎將青年的眉眼也敷上一層輕紗。
薑藏月神情更加看不清了。
小佛堂的白玉欄杆和他們有關。
有什麼樣的關係呢?
“殿下繼續。”
薑藏月視線凝結在他眉眼,這才開口“還是說殿下拿到的是模糊不清的消息。”
“我需要的是清楚確切的消息。”
紀晏霄歎氣。
夜風蕭蕭裡,他啟唇“薑姑娘身在廷尉府,那小佛堂唯有你能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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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藏月麵前的茶已經冰冷“殿下若無事可以離開了。”
紀晏霄聲音在黑夜裡顯得有些縹緲“薑姑娘在今日又見了沈子濯。”
“所以?”
他輕笑一聲,語氣清淺“聽聞沈公子今日墜河了。”
薑藏月剛抬眸,卻又聽見他溫柔嗓音響起“這事兒安永豐已經在關注了。”
她自然知道安永豐在關注。
但這黑鍋隻會背在安妙栗身上,她會將自己摘得乾乾淨淨。
至於借用了紀晏霄的名頭,當初他自己說過,可以將他當成一枚棋子,如今她便用了。
青年眉眼永遠是帶著這樣的淺笑,燭光將其修長的身影映襯在地上,瞧著如蓮花盛開一般勾人。
窗戶大開。
能看見天上彎寒的上弦月,正彆在垂柳長枝之間,安寧,靜謐。
紀晏霄似很在意她的情緒,又似乎將自己所有情緒都交織在一起,最後問出一句話“薑姑娘如今對我的態度呢?”
黑夜裡陷入寂靜。
她與紀晏霄自始至終是合作關係,可又不像單純的合作關係,薑藏月有時不知用什麼樣的態度。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那他呢。
她沒有時間去想這些。
夜裡起了霧,在燈燭裡可以看到大片的霧氣彌漫開來,襯得少女身姿更是清冷。
薑藏月眼睫顫了又顫,指節微涼,終道“朋友。”
“朋友?”
薑藏月開口“殿下是我的朋友。”
“不僅僅是合作。”
她倒是難得解釋與正事無關的事情。
紀晏霄為她送過藥贈過披風,也沒有求她回報什麼。
他身上還有她下的蠱卻沒有分毫怨言。
黑夜裡再次響起紀晏霄的溫和嗓音“很好,以後呢?”
薑藏月不明所以“什麼?”
他不由得低笑一聲“沒什麼。”
她總歸還是不懂,也罷,他有的是時間。
在即將離開時,他還是開口“你說的不錯,我得到的是模糊不清的消息。”
薑藏月怔了怔。
青年勾唇“你入汴京便是一刻也不停歇,長安候府當年覆滅生死一搏無非是識人不清又太急切,你我都是落於困境之人,就不能急功求利。”
“因為急功求利,隻會栽跟頭。”
他說的是事實,當年的事像是最苦的湯藥咽在喉嚨裡,嚼不碎也吞不下,隻能永遠盤踞在那裡硌著她。
“我求生,你亦求生,你我可要將路走穩才是。”紀晏霄緩聲而笑。
沈子濯是草包,不代表沈文瑤和沈丞相都是草包,他們在這汴京卑躬屈膝,沉寂不發無非是與廷尉府一樣都在養精蓄銳,暫時被皇權束縛。但隻要束縛稍有鬆懈,這汴京就會陷入無窮無儘的爭鬥與火海。
薑藏月神色格外平靜“我知道。”
雪色身影逐漸走出屋外,他最後一句一如往常,唇角帶笑“薑姑娘。”
“嗯?”
“我不喜歡沈子濯。”
隱隱歎息逸散在黑夜裡,再不見歸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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