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林立的屍場看不見儘頭,隻有搖搖欲墜的房屋和棚架殘存,掛滿了印刷不久的肮臟墨紙,隨風一吹化作漫天鬼蝶飛舞,直欲撲人。
這是一座已經死去的印刷書肆,一切物什都定格不動,又好像被時間緩緩風化著。
漆黑的書場之中,許許多多人影似乎忙碌著正事,可仔細看去又僵立不動,自顧自擺出了許多難以形容的詭異姿勢。
在這種難以描述的若隱若現中,才會發現這些頭顱耷拉著、近乎垂落的死屍,側頭齊齊看著門口的方向。
正盯著江聞。
換做是一個心理承受能力較差的人,忽然間被這麼多幾乎斷首的僵屍牢牢盯著,當場恐怕就崩潰失常了。
幸好隨著死屍枯骸數量超過了常理,初見乍睹的恐懼也就化為了麻木,甚至隱隱能把幽冥地府的景象當成了常事。
黃泉土府之說由來已久,所謂“收其形骸,考其魂神。善者有賞,可上升受天之衣食,惡者受罰,謫作河梁山海之鬼。”群鬼世界也變成了尋常的人間森嚴。
江聞看著這場麵,更覺得長眠於這裡的人不曾自哀,隻能引得後人噓歎。
眼前用灰牆青瓦湊成的是一座享殿,並且按照須彌座、環墉、闕樓、主墓室、隔牆、石擋牆細細地建築過,限於狹窄的區域而將一切都微縮融入。
可在這一片駭人的空地裡,卻散落著幾座小小的墳塋,墳土上的冥鈔殘破、祭食衰腐,似乎苦苦地支撐在淒風冷雨之中。
“死者薄葬在屋外,為何卻法式嚴整地建造了這樣一座享殿?”
殿外藏著幾麵石碑鑲嵌在屋簷下,江聞借著月光湊近辨認,卻忽然看見了一道身影從殿中閃過,赫然白衣烏帽、長袍對襟,行動起來如同鬼魅。
江聞連忙追上,兩人便在漆黑的夜晚中你追我趕,對方憑借著對荒園書場的地形了解屢屢變換方向,推倒一處處書槽頂木製造障礙,江聞卻不斷跨越繞圈,即便是行動距離更長,兩人之間的距離卻越來越接近。
隨著距離靠近,江聞已經能看見對方的身形瘦小矯健,行動慌忙,顯然很擔心被他追上。
“站住,我隻是剛好路過!你回答我兩個問題就讓你走!”
江聞在身後警告著,生怕對方做出什麼魚死網破的舉動,但顯然對方並不打算停下,推倒在地的死屍也汙血橫流,場麵一片狼藉。
眼看對方不願意配合,江聞也不再猶豫了,腰間的青銅古劍猛然出鞘,隨著單手甩動,古劍就以殷殷龍吟飛向了遠處,斜斜釘入了一根木柱之中,未卜先知般地、正好攔在白衣烏帽人的轉向方位上。
這時候白衣黑帽人如果不停下,依照現在速度疾馳撞上劍刃,身體就是斷成兩截的下場!
等到對方無可奈何地被自己抓住,江聞才看出麵前這個人相貌不過三四十歲,皮膚卻皺得像是花甲老人,兩眼即便在黑暗中也能閃爍異光,陰測測地盯著自己。
“我見過你。”
江聞的擒拿手法直入筋骨,絲毫沒有掙脫的可能,但他開口的第一句話,卻讓對方神情更加晦暗。
“在吉庇巷中,就是你帶著死屍,裝神弄鬼地嚇唬我!”
對方臉皮微微抽動,烏帽壓得很低,口中的聲音沙啞難聽。
“你從吉庇巷家中追殺我到這裡,但很可惜,你要的東西不在我的手上……”
江聞聽得眉頭一皺。
“吉庇巷中的家中?你就是二酉齋的主人?我沒有追殺你,隻是碰巧來到這裡……”
江聞的話還沒說完,已經被對方的連串冷笑所打斷。
“不用騙我了,我黃某人作為教中護法,自然知道今夜在劫難逃。但不管你是教中誰派來的,我都是那句話,隻跟紅陽聖童往來。”
江聞對這個死硬態度有些頭疼,完全不知道對方為什麼態度如此惡劣,但還是耐著性子說道。
“你覺得我騙你就騙你吧,但是我來這裡並不想殺你,一切都是因為該死的好奇心。哦對了,你說的紅陽聖童也不會回來了,因為他已經死在了武夷山上。”
看著對方瞳孔放大的震驚表情,江聞繼續補刀,“所以什麼你隻跟紅陽聖童往來的說法,我個人認為不太吉利,建議改掉。”
二酉齋主人、白蓮教黃護法神情陰晴不定地看著江聞,還是一副堅毅死硬的態度,沙啞著嗓子說道。
“你有什麼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