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立誠的倒下成為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李家之人,哪怕再執拗,此時也意識到自家是真攤上了大事。
洪範側進一步,逼向一位無當騎隊正的劍尖。
後者被迫垂下劍鋒。
“李二爺已經認罪。”
洪範厲聲喝道。
“還不繳械?!”
一喝之威,卻是讓那隊正周身一抖。
當啷一聲,長劍墜地。
而後是蔓延開的連鎖反應。
一時間刀槍劍戟落儘,當啷之聲此起彼伏。
洪範跨過門檻,視線左右橫掃。
目光所到處,李家子無不抱頭跪地。
一人壓服百人,卻是讓外頭站在屋頂上的洪福等人看得癡了。
廖正豪大手一揮,士卒便如流前湧,踢開滿地兵器,將所有人一一控製。
“你們家大公子呢?”
洪範對李家眾人問道。
“之前見到是在鶴唳堂。”
一人回道。
卻是李興發。
“多謝。”
洪範對他點點頭,隨即大步入內。
李家鶴唳堂。
燭火未點,漆黑一片。
“杖鄉觀國”的四字匾額高懸梁上。
據說是李家先祖因戰功得封輔國校尉時,曾經的涼州州牧所題。
正堂中央,擺著一把木椅。
李神機儀容整齊、熏香佩玉,獨坐其上。
在他身前,月光沿大門斜入,隔一尺駐步青磚,好似鋒刃垂懸。
鶴唳堂離李府正門不算近。
不過今夜府中極為安靜,聲音勉強也能傳到此處。
可惜,翻牆過院而來的話語,沒有一點佳音。
先是李鶴鳴與蕭家兄弟或死或擒的噩訊。
再是洪範的嗬斥與兵器墜地之聲。
眼見院外閃爍的火光緩緩靠近,李神機麵上恍惚稍祛,眸中終於回過些神光。
“成王敗寇……”
他低頭自語,注視著不知何時爬上身子的月光,拔出膝上精裝橫劍。
“不過一命相抵。”
李神機胸膛起伏,雙手舉劍,緩緩橫在頸上。
劍鋒浸月。
觸膚一點冰寒,旋即竟徹骨。
李神機的牙關開始打架。
他閉上眼,發力回推刃口,切入脖頸半寸。
疼痛泛開。
過分顫抖的手斜了劍筋,扯開傷口。
腥味翻湧上來。
李神機垂目一瞥,見到殷紅難當的鮮血沿劍身流下,心中驟然翻湧起難以言喻的恐懼。
“噦……”
他倉惶捂住頸上傷口,卻是抑製不住地嘔吐起來。
幾口酸臭黃水濺上青磚,李神機才癱倒在椅上,涕泗橫流。
李家大少曾手刃過數人,也曾毫不猶豫地要用金海全城換取二品武典。
然而死之艱難,他卻是今日方知。
此時,哂笑聲在堂前響起。
“要活不活,要死不死。”
“李大公子,意欲何為?”
李神機抬頭,看到洪範正站在門外。
月光拉長了洪範的影子,將李神機整個人籠罩在內。
“我突然想起去年第一回觀四榜。”
洪範邁步進門,繼續說道。
“那次,李公子就當不得眾人目光。”
“可我卻沒想到,今日你居然連正門都不敢去。”
他不屑搖頭。
“既不敢死,還裝模作樣拿著劍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