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就歇會兒。”
“金豆藥效未起,確實沒甚氣力了。”戚寶小意將寵渡放在一顆大石旁,“不過,這倒不是最要緊的。”
“這地……”寵渡見先後逃過來的人紛紛止步於此,個個著手準備卻又非乾架的模樣,不免有些猜測,“有古怪”
“之前進來時,”戚寶點點頭,“折在這裡頭的人可不少。”
“到底什麼東西”
“你半路就沒了影兒,”戚寶又搖搖頭,“怕是更不知此節了。”
乍聽此話,寵渡頓有些哭笑不得。
誠如其言,下地沒多久自己就被圓盤拽著往裡飛,因此略過了大部分地段,看似是撿了便宜,實則弊端不小。
遠的先不說,單論對眼前這片沙地的了解,寵渡就比不過其他人;所幸素有急智,此刻臨場觀望片刻,倒也窺出幾分門道。
沙地橫貫兩側,許是光線暗淡,乍看之下難覓縱深,僅依稀見得諸多或灰或白的影子。
冷不丁飄來陣陣呻吟,若有若無忽遠忽近,繚繞在耳畔,似亡魂的哭訴,又似索命的毒咒。
“唉,又一撥倒黴鬼。”戚寶聞聲歎息,兩隻手在儲物袋中掏來掏去,“以咱們此刻的狀態——他娘的哪兒去了——硬闖的話多半也要栽。”
寵渡並未接話,隻循聲遠眺,見有模糊人影正在那地間蠕動,暗把神念掃了過去,順將沿途光景一覽無餘。
原來那等灰白竟是一幅幅骸骨。
近的這頭,多是各類獸骨,顏色偏深,透著一抹子朽氣,顯見躺在此間很有些時日了。
遠的那邊卻以人骨為主,慘白一片,剛形成不久的樣子,想來就是此番尋寶趕在最前麵的那撥倒黴蛋了。
彼時一心搶占先機卻疏於防範,不察之下被這片毫不起眼的沙土所吞噬,終以自身屍骨提醒後來者避而遠之。
或望天呼號,或仰頭伸手,或雙掌拄地,或匍匐前行……千姿百態都頂著一幅空洞的五官,令人不難想象出當時奮力掙命的絕望與不甘。
就算眼巴前兒,也不乏中招的。
有人情急之下忘了這茬兒,有人衝太快刹不住腳,也有人被推下去成了墊腳石……不論緣何因由,一旦身陷其中便難自拔。
隨行之人亦不敢上前拉扯,唯眼睜睜見其靈力流失皮肉萎縮,從一個大活人漸漸淪為枯骨。
直至哀嚎漸消,圍觀者終於耳根清靜,紛紛長舒一口氣,仿佛也如那些逝者般得了某種解脫。
至於作怪的東西,在寵渡將神念滲過地表的那一刻,再無所遁形。
沙土中灰撲撲一片,儘是蟲影。
“這是……”寵渡辨了又辨,雖然已有猜測卻猶自不信,猛見得層層蟲圍中嵌著一個神秘繭蛹。
那繭蛹微微亮,呈暗金色,兩寸來長、筷頭粗細,在與神念相觸的瞬間,明顯地晃了兩晃。
“咦!”寵渡歸聚神念小意探入蛹中,見一金甲肉蟲。
不看還罷了,越看越心驚,便似冬日裡被接連幾桶冰水自上而下淋了個通透,把原本的盎然興味滌蕩一空。
那副牙口!
那暗金色的堅甲!
那圓滾滾的身子!
那一排排小吸盤!
……
真是“嗜靈蟲”!
且都快生出蟲王了。
但據老頭子搜羅的典籍所載,嗜靈蟲雖為遠古異種,尋常卻不過米粒兒大小;何以此處的蟲子,——除了那蟲王,竟比戚寶的大拇指還肥上兩圈兒
眼珠斜滑,寵渡回想起此行經曆,略一咂摸便回過味兒來:貌似這秘府中的一切生靈都不能以常態而論。
毒蛛如是。
花蚊亦如是。
水月洞天的風水真就這麼好!
“蟲王將誕,若能趁機令其臣服,必是一天大助力。”寵渡竊喜不已,但考慮到當前處境,又不免憂心。
且不論嗜靈蟲本身不可易與,單單後方迫近的蟲流便叫人技窮,若是因此耽擱至蛛潮卷來,憑目前狀態自保尚無可能,又何談馴服蟲王
不得不說,成功的機會實在渺茫。
正如老虎啃刺蝟無從下嘴,但棄之又可惜且不甘,寵渡十分糾結,思緒電轉間望身側晃了一眼,頓時分神。
此時的戚寶,正並指點在自家腦門兒上,緊閉雙眼念念有詞,——分明是某種咒語,準備跳大神也似。
其腳邊,不知何時躺有兩具人偶。
人偶頗巨,寵渡估摸著,立起來比自己還高出至少半截身子;且通體烏黑,令人一時半會兒間也看不出是用什麼靈材煉成的。
搖曳的火光下,刻在人偶上的紋路時隱時現,寵渡認出了某些煉製傀儡必要的基礎符陣,對其餘的卻感生疏。
而除了符紋,更有各種劃痕、切口及血漬之類,深淺不一新舊都有,隨戚寶曆經了不知幾多惡鬥。
兩具傀儡顯非凡品,驅用之法自不簡單,戚寶臉色蒼白滿額密汗,仿佛正承受著莫大苦楚,卻始終未吭一聲,隻皺緊眉頭默默煎熬。
隱於其間的,有隱忍。
深埋其中的,是堅定。
有感於此,寵渡倍受鼓舞,淺笑間屏氣凝神,心間焦灼與猶疑儘作一口濁氣呼出。
“總要試試才曉得。”寵渡心湖漸平,將心思再次落到地下那團光蛹上。
當前局麵,一無工夫二缺手段,想要直接收服蟲王極不現實,迂回漸進或有可圖。
“此蛹既對神念有所感應,是否意味著……”寵渡想起先前一幕,頓時計上心來。
“種印”。
顧名思義,種印即以對方心神為田、以自身精、氣、神、魂、意和血為籽,給對方種下一道靈印。
其威力因烙印位置、施印媒介與布印手法等方麵不同而千差萬彆,輕者叫人提線木偶般身不由己,重者性命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