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早在謀劃之初寵渡便抽空去了一趟涼城,將自家一縷元氣封存於神仙會,借元氣的獨有根性作為存取的唯一憑證,順帶將賣掉獸材得來的靈晶儘數折算成銅板,分批取出二十萬交與戚寶。
這等巨資放在任何時候足可富甲一方,正如曾經兩人私下裡的玩笑之語,“若哪日廢了靈根也不怕,憑此銀山亦可無憂度日。”
但財不露白,此番二人並未投入全部身家,除了留條後路還需預留份子,而最關鍵的是當下市麵上流通的丹典藥冊也就那麼多。
涼城地界上約莫八千修行者,按人均一本丹典、均價百錢來估,價值八十萬上下;再考慮到山下二流宗派趁熱放出囤貨的情況,屆時丹典的總值極可能突破百萬。
如今隻有四十萬,即便屋中八人能湊一部分,缺口仍自不小,相差的本錢又從何而來呢
七嘴八舌的追問猶如眾星拱月,尤有葉紅燭這等美人吐息如蘭,戚寶受用不儘,豈肯明言隻神秘兮兮地望著屋外莫測高深,“爾等可以永遠相信老魔。”
幾人隨其凝視,若目光真能穿透門板,跨山越水之後正落在棲霞峰上一座不起眼的洞府內。
明亮燈火下,書簡重圍中,寵渡雲淡風輕看著桌案對麵的三人,關於倒賣計劃的述說已近尾聲,“……大抵如此。份額不多欲購從速嘞。”
“這老弟是找靠山來了。”穆多海暗道。
“老實說不算很明白。”甘十三妹掏出兩袋靈晶和一塊玉簡,轉頭望向身側,“穆師兄可有餘錢”
“甘家師妹何意”
“他這事兒貌似挺急的,我這簡內存有近萬錢,現取怕是來不及了,權且抵押與你,日息就按神仙會的規矩來算。”十三妹揚了揚手中玉簡,“如何”
“我哥沒有。”穆婉茹沒好氣,適才為離寵渡近些跟十三妹爭位子,竟在自家地盤上敗下陣來,這會兒腮幫還鼓鼓的,不等穆多海回應便出言回絕。
“傻丫頭。”穆多海在自家妹子的腦門兒上輕輕敲了敲,轉望十三妹,“甘師妹小瞧於我。以你與小師弟的交情,若談日息便見外了。”
“阿兄真要借啊”穆宛茹雙臂環抱將胸前擠得比腮幫還鼓,“可少賺萬錢帶來的利呢;而且不怕事發驚動宗主嘛”
“無妨。天塌下來有爹娘撐著。再說並無禁止倒賣的門規,賤買貴賣實乃行情起伏難免的局麵,也是暗合無為大道的嘛。”穆多海興奮得漲紅了臉,卻將另一番心思暗藏不表:關鍵這事兒……它刺激啊。
“順應天道”甘十三妹忍俊不禁,“師兄當真好口才。”
“彼此彼此。”穆多海笑道,“倒是師妹才教我好奇,不怎明白也敢入夥”
“憑他是寵渡。”十三妹斬釘截鐵。
“真個女中豪傑。”
“哼。”穆婉茹起身叉腰,“大不了姑奶奶把嫁妝拿出來。”
“阿妹不怕了”
“十三師妹都信小師弟,本師姐豈能輸了她”穆婉茹掰著指頭在案桌前踱來踱去,“加上阿兄那邊差不離十萬錢的樣子。可夠”
“遠不夠。”寵渡搖搖頭。
“那怎辦”
“山人自有妙計。師姐坐等數錢便是。”寵渡麵帶淺笑,暗喜靠山算是穩當了,再加上另一頭籌集的資金怎麼也夠了;如若不濟,安排戚寶再從神仙會取來補齊就是了。
誠如所料,戚寶這邊也進展順利。趙洪友等人雖然略顯窘迫,但東拚西湊掏家底兒的好歹湊出二十來萬,就此總計七十萬錢堪堪夠用了。
畢竟寵渡原本的打算也是用七十萬吃下大部,留下十來萬湯湯水水很有必要:想網住更多的魚蝦自需留夠餌料,否則一個人玩兒多半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既然本錢夠了,自該商量具體事宜:如何分配本錢,如何分工,如何挑動行情,如何抹淨痕跡,何時拋售,如何定價,如何交易,如何應變……諸如此類各抒己見,直至月上中天才定妥各項細節。
“老魔說得好,‘有錢不賺王八蛋。’”戚寶敲了敲桌子道,“可老魔畢竟沒忘了大家夥兒。”
“胖爺所言極是。”
“平心而論,就老魔這等巧思,若是偷偷摸摸自個兒弄,我幾個怕是難得幸免。”
“所以醜話說在這裡……”戚寶正色起身,借著昏暗的燈光,炯炯雙目在或明或暗的八道人影上一一掃過,話裡話外透出前所未有的凝重,“爾等中途退出無妨;但若暗裡告密,管他成了誰家的狗,且不論老魔屆時會如何、單是胖爺我,即便做鬼也要拉著他同入地府。”
有感那眸子裡的決絕與壓迫,更懾於寵渡之凶名,眾皆凜然,諸如攜資潛逃乃至殺人越貨之類的歪心思隻在腦中打了個轉便煙消雲散了。
若說最初尚不免各式各樣的小算盤,如今幾人卻已擰作一股繩:一則修煉資源樣樣耗錢,偏偏財帛動人心;二則也為連月來所受的壓迫出口惡氣——許你榨取大爺的寶貝,就不許大爺喝你血!
規矩
去他媽的。
狗日淨妖宗何曾規矩過
老子當下就想搞錢。
懷著一般無二的心思,眾人扣除自家能擠出的那部分,將寵渡與戚寶的四十萬錢瓜分殆儘,雖然最終所得據各區內預估的丹典數量而多寡有彆,卻個個激動得手舞足蹈,畢竟這輩子幾時揣過這麼多錢哪
也是因此,縱然諸事大定,除去戚寶一如既往鼾聲如雷沒心沒肺,餘八人回歸榻所後全無睡意直至天明;萬幸玄門中人向來精力充沛,缺此一覺實也無妨。
奈何從來人算不如天算,九人既受修為所限更乏感應示警的法器,自是未曾察覺到一抹神念從始至終籠罩木屋,並在密會結束的當口撤了回去。
“遇有何事”連續將黑子落於棋盤,又執起一枚白子,“竟比往日多費時候。”
“回稟道子……”薛老躬身一揖,將適才神念所探簡言敘過,無奈到底未曾邁入人仙之境隻見畫麵不聞其聲,“另見會中神牌……”
“神仙令!”連續略感意外,“終於有點意思了。”
“既有神牌,顯見所涉錢財頗巨圖謀甚大。”薛老試探著問,“是否抓來審審”
“你在替本道子做決定”連續眼皮也沒抬,卻叫薛老額頭涔汗,直至再落下一顆黑子,“多加留意。隨時回報。”
不題薛老暗以神念查察,卻說一乾獻寶“餘孽”依計行事,次日一早兩人為伴傳送入城,先將能賣的東西儘數充作本錢,喬裝改扮後與之前判若兩人,沿著前夜劃定的區域一路興致勃勃,至日落時將市麵上能翻出來的丹典藥籍掃蕩一空。
這一趟下來,縱是道者精氣旺盛也分外吃不消,加之一宿未睡,個個狼狽不堪疲如老狗,待將典籍規整後急急散去。
山上眾皆酣眠,山下卻炸開了鍋。
一夜之間,丹典價格猛躥。
寒冬主靜,山下涼城卻被乍起的一股暖風撩得火熱,宛如置身於酷暑丹爐之中。
而這股風經之後幾日的短暫醞釀,更以席卷之勢吹遍淨妖山裡裡外外,將大部山中弟子都裹了進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