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一出風花雪月圖,就看見落雲子在打“寵渡”。
明顯中了某種法門,“寵渡”這會兒被禁在半空動彈不得,毫無反抗。而落雲子也不下死手,隻一個勁兒拍擊,拍完前胸拍後背,拍完軀乾拍四肢,——砰砰砰砰,一掌接一掌。
不知來龍去脈的人目睹或耳聞,必以為是長輩恨鐵不成鋼,因此懲戒族中小輩哩!
眼看“寵渡”的掙紮越來越激烈,落雲子估摸著火候也差不多了,反扣著頭蓋,像拎小雞仔似的將“寵渡”提在手中,盯著廣場一隅,作勢欲投。
——他要乾嗎?
連續一頭霧水,順著落雲子的目光看去,冷不丁瞥見後麵那抹矮小身影,腦海裡同時響起薛燦燦的傳音,——“是黑風老妖。”這才恍然。
難怪寵渡妖化後還能殘喘至今。
難怪落雲子剛剛橫插一腳。
原來是因為他到了。
原是要借刀殺人。
噫!想不到我連續竟也會落入彀中,淪為人家的磨刀石!
“大道子怎麼看?”
“怎麼看?當然站著看。”連續沒好氣,“好歹在淨妖山待了這麼久,原還想著戰時幫襯一二的;不過他落雲子既然算計到我頭上,便休怪我冷眼旁觀了。”
“該有此報。”薛燦燦也頗為憤憤。
“走吧。”
“去哪兒?”
“好戲當配好茶。”連續轉身,“本道子渴了。”
且不言連續作壁上觀,卻說落雲子將“寵渡”擲向黑風老妖。“寵渡”半道上就醒了。不防老妖抬手虛按,憑空生出一股沛然偉力,將“寵渡”隔空拍落。
砰!
那狼怪砸下來,麵朝厚土背朝天,被死死摁在地上,極儘掙紮也不得翻身,隻四肢掃來掃去,像鳧水一樣。
而其落點則不偏不倚——
恰在虯髯客跟前!
其胯下青牛因此受驚,瞪大了兩隻銅鈴般的牛眼,“哞”一聲撒開四蹄兒就跑。虯髯客一不留神跌下牛背,沾地即起,追牛而去,——飛叉叉如流星趕月,邊跑邊罵道:“呔!你這畜生,焉敢撇下我自個兒走嘍?”
怎料那牛頗通人性,聞聲回眸,無辜的眼神裡竟似藏有千言萬語:就您老那身手,犯得著這樣?真人不露相罷了。
鬨此一出卻也逗趣,眾人哄笑著讓出道來,任由人畜競逐。卻聽黑風老妖笑道:“好好好。不愧是橫眉的徒弟,似這等花花腸子與那臭老道當真一個模兒裡刻出來的。
“落雲子!莫以為老朽不知你的如意算盤。
“爾自以為機變無雙,焉知不是老夫有意縱容?爾一心‘驅狼吞虎’,就不怕弄巧成拙,玩火自燒?
“磨刀是吧?
“可惜呀可惜。算上你都磨光三塊石頭了,這刀還是太鈍了;既如此,老朽今日便成全你,替你另覓幾塊好料,再好生磨磨。”
黑風言罷,單手繼續壓製“寵渡”,另揚起右臂蓄滿了勢,猛然一撤。
驀地烏雲當空。
隱隱的破風聲不絕於耳。
刷!
刷刷刷!
刷刷!……
玄門道眾循聲環顧,但見一縷縷身影,——長短各異、肥瘦不均,幾乎同時閃現在穹頂高空,乍看之下二十有餘,沿神照峰站了一圈,將近萬人馬圍在當中。
天光昏暗,距離又遠,從山巔抬頭望去,相較於來者模糊的麵容,反是那一對對炯然發亮的招子更引人側目。
好在天上罡風急驟,將烏雲迅速推開,籠罩人影的灰暗像潮水般迅速退去,逐一顯露出個中真容。
來者並非旁的人,正是——
飛鼠山千年蝙蝠精!
葫蘆峰的穿山甲!
寶華洞金錢鼠!
盤龍嶺青獅!
金剛犀牛!
黑蠍子!
玉兔!
……
當熟悉或陌生的麵孔映入眼簾,神照峰上曾有過那麼一彈指的死寂;緊接著,當初參過炎窟山封印破防戰的宗門弟子率先叫喚起來。
相關的消息與推斷就此一傳十,十傳百,如瘟疫般飛快散播,僅幾息工夫便人儘皆知。
原是自黑風破印飛升以來,山中妖族除了白靈寨那樣“又臭又硬”的冥頑之輩,其餘各部要麼仰慕其名而誠心歸順,要麼懼其淫威而被迫投降,總之絕大部分勢力都被飛鼠山收入麾下,籌謀至今早已備戰就緒。
各妖王統率族內部眾,一直聚於山中待命,隨時聽用。
即如當下,除了鎮守白靈寨的金雕與野豬,其餘妖王全被老妖以挪移之術攝了過來。
此刻眾妖王居高睥睨,目露森然。
陰冷的眸光利如芒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