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卿還是那個虞卿,身材高瘦,留著美須,一副文士打扮。
“武安君……不,昭武君,虞卿有禮了!”
一進門虞卿就對著田秀拱手施禮。
“虞君折煞小子了!”田秀慌忙從書桌前繞到虞卿身前,彎腰還禮:“在前輩麵前,小子哪敢托大?”
不怪田秀客氣,而是的確得罪不起虞卿這個老前輩。
布衣派的領袖藺相如生病後,虞卿就成了布衣派的二號人物。
經過了這幾年的發展,虞卿已經超過藺相如,成為布衣派實質上的領袖。
彆看虞卿現在隻是個上卿,他的權柄一點也不比趙勝那個丞相低。
信陵君變法後在趙國執行了察舉製,而負責這項製度的官員就是虞卿。
田秀已經將趙勝為首的公族派得罪死了,若是再讓虞卿這位布衣派的領袖也惡了他,那他以後就彆回趙國了,在秦國養老得了。
看到田秀對自己如此客氣,虞卿也是放下了手,上下打量著田秀道:“幾年不見,昭武君風采依舊啊!”
“談什麼風采?小子現在是伍子胥過昭關,頭發都要白了!”說著,田秀請虞卿坐到一旁的宴席上。
兩人跪坐到席上,等侍女把茶端上來以後,田秀方才說道:“虞君夤夜來見,必有指教吧!”
虞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苦澀的味道,讓他不禁蹙眉:“什麼茶?”
“這是燕國提供的茶,小子也不知道是什麼,若是您喝不習慣,我讓人去我從秦國帶來的巴蜀香茶。”
田秀招呼婢女去重新泡茶,虞卿伸手攔住了他,道:“我們還是先談正事吧,茶留著慢慢喝!”
“昭武君,我這次來燕國本來是為燕王吊喪,但平原君聽說你在這裡,所以他傳信給我,讓我去找燕國的君臣,尋機將你扣下,帶回趙國受審。”
虞卿說話時的音調很緩,似乎是在刻意觀察田秀的神情。
“虞君,我不明白,既然是這樣,您為何沒有按平原君吩咐的那樣去做,反而是將消息透露給了我?”
田秀感到極不正常,他是臥底的事情隻有趙王知道。按理說虞卿收到了趙勝的指令,應該會去執行的,怎麼可能向他一個叛臣通風報信?
聽到田秀如此問話,虞卿心裡麵也是有底了,他沉聲道:“實不相瞞,當初您從趙國離開後,我和藺公一直就不相信您會叛逃,更不相信您會去秦國。在我來到燕國以前,大王秘密召見了我,將您的身份告知了我!
您放心,這件事情我有分寸,我不會告訴除我以外的第二人。”
幸虧趙王是將自己臥底的身份告訴了虞卿,這要是告訴趙勝,難保對方會不會借刀殺人,將他的身份直接透露給秦王。
“虞君,既然您都知道了,小子也就不裝了。我確實是到秦國臥底的,大王將如此機密之事告訴您,肯定是有緣由的吧!”
田秀了解趙王,對方不是那種藏不住事的人,他主動把田秀的身份相告,肯定是想讓虞卿跟田秀聯手乾什麼大事。
“昭武君還是像以前一樣睿智!”虞卿看著田秀,沉聲道:“大王這次叫我來燕國,除了吊喪外,就是想借機扶持一個親近趙國的公子。
您知道的,我們和燕國早晚有一戰,所以大王覺得,就算不能扶持一個親近我們的公子,也絕對不能扶持一個親近秦國的公子,否則這對我國來說是致命的。”
田秀點頭道:“我也是這樣想的,大王想好準備扶持誰了嗎?”
虞卿沉吟道:“燕王四兒子公子平,您聽說過嗎?”
田秀搖搖頭,燕王的幾個兒子他都不太熟,這個公子平就更不熟了,他還是第一次聽到燕王這個四兒子。“此人怎麼了?”
虞卿道:“此人的生母和我趙國還有些淵源,他今年又才15,便於控製,大王的意思是,扶持他繼位。
而且我已經去和公子平之母接觸過,對方承諾,隻要公子平繼位,會竭力讓燕國與趙國保持和平。”
田秀聽完虞卿的話,麵色沉重,似乎有心事。
“昭武君,你在想什麼?”虞卿疑惑的問。
“虞君,你難道就這麼相信這個公子平?”田秀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見虞卿愣住,田秀又接著說道:“就算我們扶持了公子平上位,他也不會長期親近我國。”
“為什麼?”
“他今年都15了,馬上就要成年,等他成年了,就會有自己的想法,還會聽他母後的擺布麼?”
田秀一句話就直切要害,公子平之母現在跟趙國說的天花亂墜,但架不住他兒子快成年了。
等他兒子一成年,肯定會和母親發生衝突,是無法避免的。
到了那個時候,燕王肯定會全力擺脫趙國的控製,倒向秦國就是必然的。
扶持公子平,簡直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腳,蠢透了!
“公子平若是不能立,昭武君以為我們當立誰才最符合我趙國的利益?”
虞卿問的這個問題,田秀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因為他也沒想好。
“我現在也隻是有一個籠統的想法!虞君你不要急,給我兩天時間,我會告訴你我的計劃!”
“那好吧,昭武君你慢慢計劃,我先告辭了!”
虞卿一聽田秀已經有了大概計劃,也就放心的告辭了。
將虞卿送走以後,楊端和憂心忡忡的來到田秀身邊,說道:“主君,你的差事不好乾啊!秦王要你扶持一個親近秦國的公子,趙王要你扶持一個親近趙國的,無論你怎麼做,都會得罪其中一邊。”
聽到楊端和的話,田秀也是點了點頭,道:“所以我得做出一個折中方案,讓兩方人都滿意!”
“這種事情能折中嗎?”
楊端和搖了搖頭說道。
“事在人為!”田秀對著楊端和吩咐道:“楊將軍,麻煩你去打聽一下,燕國有沒有七八歲的公子,要有秦國血統,跟秦國血緣越近越好!”
……
“關於這份情報,你們怎麼看?”
朝會上,秦王稷拿著一封密奏,看著麵前的群臣問道。
其實奏疏裡寫的東西很簡單,楚國柱國昭平,帶著五萬楚軍,陳兵於宛葉邊境,意圖不軌!
但問題是,秦國一直在宛葉地區屯有重兵,這一點天下皆知。
楚國除非瘋了,才想靠五萬人去硬磕宛葉。
並且上次情報說,楚國一直在下遊打造戰船,還聘請了燕齊兩國的造船師為他造船。
這也是很不正常的,從江水下遊逆流而上進攻巴蜀,這個難度不亞於強攻函穀關。
楚國又是造船又是屯兵宛葉,他們到底想乾嘛?
鹹陽到陳都相距千裡,秦王應是從中嗅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
“大王,臣看楚國可能是聲東擊西!”
蔡澤直起身子拱手說道。
“哦,丞相這話怎麼說?”秦王皺著眉頭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