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秀坐下以後,黃歇先是吩咐侍女上了茶,然後才極為真誠的說道“武安君,請容許我這樣稱呼您。您是一位賢人,屈居於趙國,實在太屈才了,寡君求賢若渴,您不如就留在我楚國。”
“留在楚國?”田秀麵對黃歇拋出的橄欖枝,隻是笑了一笑,然後低頭品茶,並沒對這話做出回複。
黃歇見此也不氣餒,繼續說道“趙王丹此人,絕非是什麼明主。子歇敢斷言,他尚在壯年,武安君尚無後顧之憂,然趙王丹若崩,必先殺君,君當早做良圖!”
田秀放下茶杯,看向黃歇,笑著問道“那麼敢問公子,當今天下誰為明主?”黃歇聞言,精神一振,忙道“寡君熊完,禮賢下士,寬以待人,是為明主。”
田秀聽後,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再次端起茶杯,輕啜一口。
黃歇見狀,略作思考,繼續勸道“武安君,長平之戰以後趙國一蹶不振,雖經多年發展,但已非昔日可比。而我楚國,地廣物博,兵強馬壯,西卻巴蜀,北攻韓魏,此時正是武安君一展宏圖之時。”
田秀還是沒有說話,但心中卻暗自盤算。按照目前的形勢來看,趙國確實在不斷衰落,而楚國的確在蒸蒸日上,而且已經有統一天下的勢頭。
然而田秀知道,這些不過是假象罷了。楚國的強盛,僅僅是因為楚王和黃歇兩人君臣一心,加上一些天時地利人和,才能有今日成就。
楚國的根基與底蘊,實際上遠遠追不上秦國。
此時秦國還在關中舔傷,但隻要等秦國傷情痊愈,就是楚國大難臨頭之時。
那個時候楚國現在有多風光,以後就會有多狼狽。
“春申君!”田秀看著坐在上首的黃歇,不緊不慢的說道“誠然敝國確實不斷衰落,但是勝利絕非是一成不變的。更何況忠臣不事二主!”
黃歇聞言,撫著胡須大笑“公豈不聞良禽擇木而棲,忠臣擇主而侍?即使是商鞅,與魏不得誌,而奔秦,終於一展宏圖。還有樂毅居趙不過一默默無聞之小卒,到了燕國之後,卻能一鳴驚人名揚天下……”
“哈哈哈!”
黃歇的話還沒有說完,田秀就已經忍不住捧腹大笑。
見此,黃歇麵露不虞,卻還是笑著問道“不知武安君以為子歇哪裡說錯了嗎?”
“春申君謬矣!”田秀坐直身子,一本正經的看著黃歇,道“商鞅、樂毅之所以從母國出走,都是因為鬱鬱不得誌。而在下在趙王手下已經位及人臣,更何況趙王又姐相許,秀若叛趙奔楚,豈非成了不忠不義之人?”
“如果楚王連在下這種人都用的話,隻怕也並非是什麼明主吧!”
“武安君這是哪裡話。”黃歇臉色微變,但很快便恢複了正常,“若是武安君願來楚國,寡君必以國士待之。武安君但有所需,寡君無不滿足。”
田秀微微搖頭,“謝春申君美意,但田某心意已決。”
黃歇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但隨即一閃而過,哈哈笑道,“既然武安君已有決定,那子歇也不好強求。不過日後若武安君改變主意,我楚國大門隨時為君敞開。”
田秀拱手道,“多謝春申君。”
二人又聊了一些其他話題,隨後田秀便起身告辭離去。黃歇望著田秀離去的背影,眉頭微皺,心中暗忖,此人倒是有些油鹽不進,不過好在自己還有後手。
這個時候,門客李園從外麵走了進來,說道“春申君,你好不容易才把田秀誆到楚國,為何讓他走了?”
黃歇不緊不慢的端起一杯茶,說道“先生是想讓我扣押田秀嗎?”
李園怔了一怔,問“難道不行嗎?”
黃歇喝到嘴裡的茶,差點噴出來。
李園這家夥看著平時挺雞賊的,怎麼連這點前提的道理都想不明白?
田秀可是趙國丞相,楚國把他扣押了,趙王能跟楚國有完?
“先生!”黃歇咽下了嘴裡的茶,搖著頭說道“扣押人質這種事情隻有卑鄙的秦國做得出來!我楚人乃是禮儀之邦,怎麼能做出這種下作的事情?”
“先生放心好了,本君已有良策,不出十日,必叫田秀主動來求我!”
“楚國是禮儀之邦?”李園聽到這話,忍不住嘴角一抽,心道“當初也不知道是誰說自己是蠻夷來著,這才過了多少年就變成禮儀之邦了?令尹你說這種話良心不會痛嗎?”
“先生!”李園將茶杯放到桌上,看著身旁的李園,叮囑道“田秀不是正在江東收購糧食嗎?”
李園一聽,馬上說道“在下明白了,臣馬上去辦!”
“先生明白什麼了?”見李園要走,黃歇急忙叫住了他。
李園回過身,怔怔的看著黃歇,道“屬下這就去通知全城的商人,嚴禁他們賣糧食給田秀,然後再把他已經買的糧食全部沒收,給他來個釜底抽薪。”
黃歇一臉黑線的捂了捂臉,終於忍不住罵垃圾話了“你能不能動動腦子?我什麼時候讓你這麼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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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園被噴了,心中有些惱,卻還是說道“那敢問令尹,您是什麼意思?”
黃歇算無語了,如果不是看在李園當初把妹妹獻給過自己的份上,要不是自己還念這點舊情,早把他踹一邊去了!這家夥也是越活越倒退,怎麼越來越蠢了呢?
“先生!”黃歇耐著性子說道“我的意思是,讓你通知全城的商人,把糧食賣給田秀,不管他要多少,都賣給他。不過隻一樣,不許賣給他馬車。”
李園這下終於明白黃歇的意思了,忍不住豎起大拇指“令尹高啊!我們把糧食賣給他,卻不給他馬車,這樣他就算有了糧食,也運不出城!”
黃歇笑道“到時候他收了那麼多糧食,帶不走,吾倒要看看,他田秀的頭顱,是不是像那位趙帝一樣高貴,永遠不舍得低下!”
館驛之中,上官文君正在房間中走來走去,她不時抬頭看向外麵,可田秀卻遲遲沒有回來。
眼看天色要黑了,上官文君再也按耐不住了,她正打算出門去找田秀。
田秀背著手,遠遠的向她走了過來。
上官文君立即衝了上去,借著屋中幽暗的燭光,上下打量著田秀。見對方毫發無損,眼眶中的淚水也是奪眶而出。
田秀笑了笑,用手擦了擦她臉上的眼淚“上官小姐,你怎麼還哭了?我記得你好像不喜歡哭的。”
上官文君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還說呢,你知不知道你出去了一整天一點信都沒有,我有多擔心你。”田秀心頭一暖,拉著她的手走進屋裡,“讓你擔心了,我這不是沒事嘛。”
上官文君點點頭,忽然想起什麼,“對了,你和黃歇談得怎麼樣?他沒把你怎麼樣吧?”
田秀搖搖頭,“他倒是想,不過我沒給他這個機會。放心吧,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接著,他將與黃歇會麵的經過告訴了上官文君。
上官文君聽完,鬆了口氣,“那就好。不過,黃歇恐怕不會善罷甘休,我們還是要小心為上。”
田秀微微皺眉,“我也料到了這一點。他不仁,就彆怪我不義。”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堅定。
上官文君這時低下頭,滿臉羞愧的說道“先生,今天的事情,對不起了。都是因為我……”
田秀笑了笑“沒關係的,我這不是全身而退回來了嗎?”
“都怪文君不好,險些害死先生!”
說著,上官文君跪地請罪。
“好了好了!”田秀扶起上官文君,將她扶到一旁的墊子上坐下。
“這次的事情也不能怪你,要怪就怪敵人太狡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