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滾星漢。
四象齊天。
龍虎雀龜四尊巨大的身影佇立在天穹的四個邊角。
若琉璃般絕美寂靜的星夜之下,趙豐怔怔看著王魃孤身飛向天穹,離群而去的身影。
一時心內沉重。
他隱隱能夠感覺到,自己的師弟,似乎在朝著一個小倉界內往前無數萬年,都不曾有過的方向獨自行走。
他不知道這個方向到底是通往深淵,還是走向黎明。
但他知道,敢於做出這個選擇,對於師弟這般性子而言,一定是已經經曆過無數次的思索,和一次讓他痛到徹底下定決心的決定。
幽幽一歎。
隨即也不敢遲疑,立刻便催促著萬象宗的修士和渡劫寶筏,飛向道場。
……
“副宗主,可需要我陪你一起?”
行至半空,王魃身形微頓。
一身月白長袍的惠韞子祖師悄然凝立在他麵前,神色一如既往的淡漠。
看到對方,王魃心頭微暖,隨後輕輕搖了搖頭
“祖師好意,弟子心領,不過不必……對了,如今界外周圍的食界者已經為之一空,祖師可以趁機離開此界,嘗試渡飛升之劫。”
“界內如今規則紊亂,應該不會像之前那樣雷劫加重,不過穩妥考慮,還是界外更為安穩些。”
惠韞子祖師聞言,沉默了一息,隨後開口道
“若是見著那‘人’……且替我問問,我那弟子可還在否。”
王魃神色微怔,隨後柔和了些,點點頭
“祖師放心,弟子一定帶到。”
惠韞子祖師沒有作聲,隻是微微頷首,側身讓開了一條路。
王魃也不逗遛,當即便徑直往天穹方向飛去。
入目便是明燦的星辰。
隻是這本便是他一手促成,又如何能遮蔽他的視線?
心念一動,跨過了這片星辰,隨後隨意落入了一處界膜之中。
灰蒙蒙的界膜內,王魃長身而立,目不斜視。
目光仿佛穿透了虛空,穿透了界膜之中的無數變化,看到了那唯一不變的真實。
輕聲開口
“還請閣下出來吧。”
他沒有刻意尋找,但他知道,那個‘人’一定就在某處默默地看著他。
隻是時間一點點推移,卻並未見到有任何的身影出現。
王魃眉頭不由得微微皺起。
又耐心地等待了一會,卻依舊無‘人’出現。
正當王魃耐心消失,準備動用其他的辦法。
麵前灰蒙蒙、流動的界膜中,一道身影終於緩緩從混沌裡凝聚、走出。
身材魁梧,肌肉遒勁,赤著上身,一頭墨黑長發隨意披散落下。
目光充滿了渾不將天下人放在眼裡的桀驁放肆。
看到這身影,看到這眼神,王魃渾身一震!
這般模樣,修行之餘,他幾乎時時想起,哪怕過去了數百年,又如何能夠忘卻?
“師父!”
但他隨即便深吸了一口氣,目光瞬間變得清澈,麵色肅然,語氣中充滿了冷冽
“我既然孤身來此,已經表明了誠意,閣下又何必拿我親近之人做威脅?”
那‘姚無敵’也不說話,眼神驀然一變,多了一絲和惠韞子有幾分相似的淡漠與孤冷,身體幾乎是在霎那間,便化作了一身月白長袍、麵白無須的中年修士。
“荀長老……”
王魃麵容微沉,盯著這位‘荀服君’,半晌,他忽然開口
“我該叫你什麼?”
“小倉界天道……還是界靈?”
對於被王魃看破來曆,‘荀服君’似是並不意外,隻是麵色卻還是驟然冷下,眼中閃過了一絲冷戾,終於張口發出了一道凶厲的重疊聲音,似男似女,似老似少
“大膽!你不過是我身體內誕生的生靈,何敢在我麵前放肆!”
王魃麵色卻出乎意料的平靜。
語氣卻又出乎意料的絲毫不怯,反倒是隱含鋒芒
“若不是我,小倉界已經成了一片寂滅之地,我給你一份薄麵,喚你一聲小倉界天道,但若你不識抬舉,我便喚你一聲塚中枯骨,你又能如何?”
“我能如何?”
‘荀服君’冷笑一聲,衣袖一揚。
兩人之間,頓時便浮現出了一麵水鏡。
水鏡之中,旋即便出現了惠韞子祖師的身影。
王魃心中一凜。
下一刻,在‘荀服君’的冷笑中,惠韞子祖師的頭頂之上,立時便落下了一片驚人的雷劫!
雷光淹沒了他的身軀。
待得雷電漸漸掩去,卻是已經不見了惠韞子祖師的身影。
看到這一幕,王魃麵寒如霜,緩緩抬起頭。
‘荀服君’滿臉笑容
“如何?你當知曉我的厲害了?”
然而讓他錯愕的是,王魃臉上的冷色一點點消失,取而代之的卻仍是平靜。
他平靜搖頭。
抬手緩慢地掐出了一道印訣。
下一刻,‘荀服君’麵色微變。
幾乎是意念一動,它便看到了自身界壁之上的一處尚未縫補好的缺口處,一頭足有大半個界域大小的大鳥,正麵帶屈辱之色,靜靜懸在缺口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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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隨時都可以重新撕開界膜,闖入界內。
‘荀服君’猛然轉頭,看向對麵的王魃。
神色依舊平靜,一種讓人心驚肉跳的平靜。
隻是這一次,‘荀服君’卻終究不敢再有半點小覷。
麵容一陣扭動,下一刻,一身氣質安寧的‘邵陽子’出現在王魃的麵前。
它麵帶一抹恬淡的笑容。
搖頭感歎了一聲
“先天中,能有你這般人物,卻也少之又少。”
王魃麵色平靜,可心中卻是罕見一跳。
隻是‘邵陽子’卻也並未有解釋,隻是輕輕一揮衣袖。
麵前的水鏡頓時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卻是滿眼綠意的茶園、茶案、茶爐、泉水、茶香……
‘邵陽子’當先坐下圍著桌爐坐下,隨後笑著看向王魃,抬手做邀。
“我學了你們修士很多的技藝,不過唯獨最愛這茶道,請。”
王魃神色自然地坐了下來。
仿佛方才的衝突都隻是錯覺而已。
接過對方推來的茶盞。
舉盞輕輕啜了一口。
“如何?”
在‘邵陽子’的略有些期待的目光中,王魃輕輕頷首,但隨即又麵露一絲遺憾之色。
“王小友可是有什麼見解?”
‘邵陽子’忍不住開口出聲問道。
王魃也不保留,認真道
“此茶清冽甘香,不似人間俗物,卻又分毫不沾靈氣,隻以其味取勝,平生所嘗,無有能比擬其十一者,唯獨可惜的是,其味短暫,稍縱即逝,一如天地之須臾。”
聽到王魃的話,‘邵陽子’怔了怔,隨即搖頭讚歎了一聲
“你非是茶友,卻看得太過透徹了……”
臉上的笑容淡去,看著王魃,正色道
“既然如此,你我之間也不必再試探,不妨開誠布公如何?”
“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王魃從容自若,微帶笑容,隻是眼底卻仍是半分波瀾也無,平靜問道
“不知道友如何稱呼?”
‘邵陽子’從容回道
“天地未成我已生,本應無名乃有名,一介浮塵界海內,道是得聲‘倉浮子’。”
“王某僭越,便喚倉浮子道友。”
王魃輕輕抬手。
倉浮子卻還是維持著‘邵陽子’的麵容,輕笑道
“隨意,名字不過虛妄……小友孤身前來,想來應是有諸多疑惑,不過我也有些疑惑,你是從何時猜出,此界有我存在?”
王魃聞言,也不掩飾
“自我斬滅七情六欲,融合冰道化身之時,前後推演,便發現有太多巧合,萬神國、真武者……若是天地造化,卻也未免太過,若是有外力乾預,那麼一切便能說通。”
倉浮子聞言,微有些後知後覺的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