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離不緊不慢的,給懷裡的人調換了一個舒服的睡姿,才幽幽道了句:“我也不太明白,你為何如此憤怒。”
漂浮在空中的金色粒子,聽了鐘離的話,止不住的顫抖,並伴隨著亮瞎人眼的光效。
——你果然和010一脈相承的狗!
——隻不過你們一個狗在明麵上,一個狗在暗地裡!
——虧我還以為你是被他忽悠過來接盤的小可憐!
對於這樣的指控,鐘離不置可否。
神情淡淡的掃了眼,這幾行新出現的字跡,又重新垂下眼眸,看著懷裡的源琢月。
在睡夢中,依舊皺著眉,不太安穩的模樣。
她麵色蒼白,嘴唇也毫無血色,整個人清減了下來,身上色彩也淺淡的嚇人,一副被抽走了生機的模樣,處處透著股死寂。
鐘離的記憶力向來不錯。
他記得,初見時源琢月充滿活力,滿是蓬勃生機的樣子。
憤怒、笑鬨、羞怯……任何思緒變化,未有阻隔,一點一滴都向他傳遞過來,絲絲縷縷將他牽絆住。
那是他殘缺的另一部分靈魂,即便是已經分離了太久,即便他們現在都不算完整。
源琢月的出現,也暫時填滿了缺失的空洞,堵住了千瘡百孔的空隙。
也能輕易的,為曆經風雨衝刷的荒蕪群巒,又披上了安寧的色彩。
而現在隻不過是曆經了,短短幾日的光陰,她就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隻有一雙眼睛還如初見,那樣燦爛鮮活。
這讓鐘離生出了一種錯覺。
源琢月正在被他漸漸殺死的錯覺。
仿佛正看著一朵鮮花,在他眼前漸漸凋零、枯萎。
而他毫無作為,隻是靜靜的看著這一切的發生。
金色的粒子還在那質問。
——那你連表現出來的憤怒也都是假的嗎?!
鐘離眸光晦澀,並沒有直接回答它的問題,隻是漫不經心笑道:“我早已過了少年意氣的年紀,也鮮少展露如此激烈的情緒。”
這是血的教訓,也是多年以來的習慣。
習慣於克製、掩藏自己的情緒;習慣不讓自己的情緒支配自己任何行動;習慣強迫自己冷靜、清醒的麵對任何事件的發生,理性的處理任何情況。
千年的時光並沒有磨平他的棱角,隻是讓他更善於掩藏與偽裝。
可之前的怒火,幾乎是要焚儘了他的理智,灼毀了溫和沉靜的外表。
幾乎是令他壓製不住想要破壞的**,展露出攻擊的傾向,試圖用暴力去消除眼前這些,造成這種情況的罪魁禍首。
鐘離才是那個應該憤怒質問的人。
你們怎麼能,又怎麼敢,這樣做?
源琢月是他回歸時發現的意外之喜,失而複得的瑰寶,久彆重歸的淨土,哪怕是早已知道,最終逃不過損毀的命運。
他仍舊是不斷的去小心的修複早已龜裂的瓷器,精心的維護她光鮮亮麗的外表,寸步不離的看守。
希望內裡已經千瘡百孔的珍寶,能存在的稍微更久一些。
而現在有‘人’卻去偷竊他的瑰寶,並且是為了打碎她。
金色篆文構成小火柴人,看見金色粒子與鐘離對峙,自以為小心翼翼神不知鬼不覺的摸了過來,正要攀上源琢月垂落下的衣袂。
在即將要觸碰到時,直接被一股無形的力道掀飛出去,散做金色篆文,叮叮當當恍若金屬落地,掉了一地。
半晌,金色篆文才蠕動,重新彙聚起來,又凝成了一個小火柴人,蹲在牆角不敢再靠近。
鐘離半闔眼眸,淡淡道:“的確是我過於傲慢,過於掉以輕心,才給了你們可乘之機。”
金色粒子見此情景,微微波動,再次顯示出一行字跡。
——我們不過是遵照命令執行。
——她的死亡是注定的結果,是必然的。
——而且你也明白,她的生死並不隻關乎她一個人,你應該知道孰輕孰重。
明明隻是簡單的文字。
此時‘生死’二字是如此的刺眼。
鐘離並不欲談論這個話題:“我先前說的與你詳談,並非是為了談論這些。”
無視金色粒子那些激烈閃動的變化的字跡,說道:“你與我相伴幾千載,但在此之前,你並未表現出現在的智慧,隻是一個相對智能的工具。你是什麼時候得到了轉變?……唔,是不久前與祂的會麵,他給予的通信工具,對嗎?”
對於鐘離的話,金色粒子並未拖延,給予了肯定的答複。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