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陸遊、範成大、楊萬裡和虞允文,共乘一輛油壁車,慢悠悠地走在禦街上。
這油壁車,是唐朝時候就興起的一種城際公交車。
唐朝時候多用幾匹馬拉車,可乘坐多人。
有的車行會把它改造成乘坐六到十人的大車。
不過,陸遊他們四人乘坐的這輛車走的是高端路線,座位寬闊,中間還有長條幾案,能坐四到六人就是極限了。
四個人都懶洋洋地倚靠在座位上,車窗上懸掛的帷幔隨著晚風輕輕拂起。
不要以為榜單公布後他們就沒事了。
先參加朝廷的鹿鳴宴,接著去拜座師,然後同年互拜。
考中的朋友輪流請客,沒考中的朋友也來請客,知交好友請,主動結識的也要請。
他們是上頓喝下頓喝,夜宵還在喝,除了早上那頓,一天都在迷迷糊糊當中,此時真有一種被掏空的感覺。
虞允文一隻手搭在窗欄上,任憑晚風吹著,又把衣襟撕開了些,方才覺得暢快。
朝廷評卷打分,張榜公布,前後耗時一個多月。
而對考中者斟酌評估,選官任吏,那就更加的複雜,沒有三五個月功夫下不來。
所以,很多考中者都可以利用這段時間衣錦還鄉,時間上完全來得及。
但,今日酒席宴上,虞允文卻聽一個叔父在朝為官的同年透露,他虞允文的前程,已經定了。
據說是有人向吏部打了招呼,虞允文將被任命為彭州通判。
彭州通判當然也是一個不小的官兒了。
可虞允文是二甲的進士,按照規矩,他是要被任命為正印官,去一個地方做主官的。
通判,還不是要受製於知州?
虞允文沒想到那秦長腳竟然如此無恥,此時一腔憤懣實在難以言喻。
陸遊打個酒嗝兒,察覺虞允文興致不高,便道:“彬甫兄,若消息屬實,也莫氣餒,以兄之才華,總有出頭之日。”
通判說起來,算是一州的二把手,而且對知州還有監督的權力,倒也不算差了。
但是,直隸州的州判,才有從五品、正六品的職階。
散州的通判,一般最高也就是七品,剛入職的,得從八品開始。
虞允文這個彭州通判,就得從正八品做起了。
這比他之前沒有科考,而是通過蔭封製得到的小官品級也差不多,你叫他如何不鬱悶。
虞允文“嘿”地笑了一聲,道:“務觀賢弟不必相勸,為兄已經這把年紀,又有什麼想不開的。
隻是,正因為為兄已經這把年紀,再去一個散州從通判做起,哪裡還有出頭之日啊。”
虞允文忍不住長歎了一聲。
他今年已經四十四歲了。
在一些人家,四十四歲已經是做爺爺的年紀了。
他還要從一個八品小官開始打拚?那他這輩子還有仕途前程可言嗎?
虞允文苦笑著搖了搖頭。
陸遊道:“兄長雖已四十有四,可有些人,年紀卻比兄長還大,不妨隱忍一時……”
楊萬裡聽出陸遊這是在暗示秦長腳年紀更大,沒幾年好活的老東西了,且忍他幾年,未必不能有所轉機。
楊萬裡敏感地看看前麵,雖然不覺得一個車夫能聽懂陸遊的話,還是把窗簾兒拉緊了些。
虞允文仰天打了個哈哈,拍拍陸遊的肩膀道:“正因為有些人已是風燭殘年,沒幾年好活子,虞某才更不必忍他。
且等,且等,若那廝作祟,果然委我一個通判,我便拒不受命,去他娘的!”
虞允文罵了句臟話,冷笑道:“到時候,我遊遊山水,訪訪朋友,逍遙自在幾年,且再看他!”
陸遊和楊萬裡、範成大麵露苦笑,這位仁兄的性格也太剛烈了些,不曉得在人屋簷下的道理嗎?
罷了罷了,他正在氣頭上,且容他發泄一番,以後再慢慢相勸吧。
遠處,一片燈火,宛若仙境。
酒家到了,就在西湖岸畔,水雲之間。
……
“鵝鵝鵝鵝,我敢打賭,這千燈燒尾宴,一定是二郎給那丹娘小娘子出的主意。”
“鵝鵝鵝,也就這小子,鬼花樣說不出的多,鵝鵝……”
恩平郡王趙璩站在他那騷包的皇家畫舫上,自西湖之上,踏平波月色,緩緩駛來。
看到岸上千燈璀璨的一幕,趙璩不禁大笑起來。
今天他是便裝赴“燒尾宴“的,若帶著十個侍妾,未免喧賓奪主了,所以他隻帶了菡萏一人。
菡萏姑娘站在趙璩身畔,笑吟吟地道:“聽大王這意思,難不成那楊家二郎對水雲間酒家的丹娘有點意思?”
“嗯?”
趙璩看了看菡萏,又摸摸自己頭上的折上巾:“你問他做什麼,怎麼著,小菡萏想給本大王頭頂上也來點意思?”
菡萏輕輕拍了他一下,嬌嗔道:“大王又來消遣人家。人家是聽薛丫頭說,冷丫頭現在正跟在楊二郎身邊,擔心冷丫頭日久生情,會壞了規矩,所以我才好奇問問他的情況嘛。”
趙璩歎息道:“伱們呐,也不知從哪兒聽來的歪理。本大王才是過來人,以我之見,日久啊,它不一定生情,但一定很累!”
83中文網最新地址(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