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確實很會保養,三綹微髯,眉目清朗。
一襲玉青色圓領寬袍,腰間錦帶束紮整齊,看不見一點肚腩。
獅峰李夫人的車駕剛進鎮子,他便接到了消息,此時剛剛迎到門前。
南家這幢大宅,前後三進兩院落,東西廂房十餘間,處處雕梁畫棟,是一座極豪奢的江南風格的四合院。
田家的底蘊雖然比他更雄厚,但宅子落成比南家早了近一百年,自然不及他的宅子寬敞華麗。
不過,田家那宅子,一進大廳,便是兩塊相隔數十年,相繼掛上去的“進士匾”。
如此一來,哪怕那是一幢四麵透風的茅屋,也比南家這幢大宅更有底氣了。
這也是南風遲放下身段,主動出門迎接李夫人的原因。
他並不認識什麼李夫人,在他心中,這位李夫人不僅和他不算同行,而且不過是一個走了狗屎運的暴發戶,他是不放在眼裡的。
但是,他不想放過任何一個能夠讓他更強大的機會。
田家作為一個底蘊深厚的大家族,和他同在一鎮,自然就會有人拿他們做比較。
不僅鎮上的居民會經常比較,他自己也會時不時地生起攀比之心。
他想超過田家、碾壓田家,成為歡潭獨一無二的那戶人家。
歡潭不可以有兩個大絲綢商,蕭山有他南風遲一人足矣!
清油車在南府門前停下了。
南風遲臉上露出一副無懈可擊的笑容,熱情地迎了上去。
“承蒙李夫人賜訪,寒舍蓬蓽生輝呀,南某有失遠迎,還望夫人……”
陳二娘掀開了轎簾兒,李師師從車中走了出來。
南風遲一眼入目,便覺滿天的陽光都為之一亮!
那種感覺,就像本被層層風雨阻隔了的陽光,突然雨收雲散,陽光普照的那一刹。
那容顏、那身姿、那風情、那眉眼……
光豔清華而又婉媚入骨,簡直傾國傾城!
饒是南員外見慣了美色,這一刻也不禁心旌搖動!
茫然了刹那,他才恢複了定力,輕輕吐出了最後兩個字:“包涵!”
……
蕃坊如今的蕃長,也是個大食人,名叫哈爾卜。
瓦迪耶和蒲押麻在的時候,他就是一個吉祥物一般的存在。
富人區的商賈們有大型聚會、飲宴的時候,老哈爾卜是一定會被請去,並高居上座的。
但,對他的尊重也僅止於此。
現在,瓦迪耶要回國,蒲押麻也要長居泉州,老哈爾卜很高興。
他年紀大了,壯誌早已消磨,已無意爭鋒。
但,誰又不想自己更有地位、說話更具份量呢。
但是,他隻高興了大半個早上,就來了兩位不速之客。
兩位客人,一胖一瘦,一高一矮,是兩個宋人。
他們的年紀都不小了,應該隻有四十出頭。
可是歲月的痕跡,在他們的臉上烙印的很深。
“所以,蕃長你拿定主意了嗎?”
計老伯說完了來意,便笑吟吟地道:“蕃坊裡有人勾結金人走私。伱是選擇等官府派人來處理呢,還是由蕃坊的人自己清理門戶?”
哈爾卜的臉色非常難看。
他相信這兩個人沒有說謊,瓦迪耶和蒲押麻一定是真的出了事。
不然,不管這兩個宋人想在蕃坊攪什麼風雨,隻要瓦迪耶和蒲押麻無事,就可以輕易翻轉。
他當然是不希望由大宋朝廷派人來處理的。
大宋朝廷處理了瓦迪耶和蒲押麻的餘黨,就會追究他身為蕃長監管不力之責了。
他已經老了,早已不複曾經的銳氣,一旦被拿掉蕃長的職務,也就泯然眾人,沒有機會東山再起了。
可是,如果依照這兩個宋人的要求,讓那些被他們組織起來的東瀛人、高麗人和昆侖國人,對富人區的大食商人發動清算……
那麼,一片腥風血雨之後,蕃坊一定會變天的。
到那時,他的處境,可能還不及現在風光吧?
畢竟他也是個大食人,瓦迪耶和蒲押麻對他會保持起碼的尊重。
“這件事就這麼難做決定嗎?老哈爾卜,你到底想好沒有?”
老苟不耐煩了,他眉頭緊皺,原本平庸的麵孔,便有一種令人心悸的殺氣湧了出來。
哈爾卜心頭一顫,扭過了臉兒去:“三天,你們最多打三天。三天之後,坊內的動蕩必須結束!”
計老伯微笑起來:“用不了那麼久!”
哈爾卜又道:“無關的守法商人,你們不可以傷害,也不可以侵入他們的住宅!”
老苟叔翻個白眼兒道:“我們不是強盜,還用你說?”
哈爾卜道:“如果這兩條你們能做到的話。那麼,不管傳出多大的動靜,我都會以蕃長的名義告訴官府,我們這裡一切如常,無需官府為我們操心。”
“好極了!”
計老伯笑道:“那麼,我們也可以保證,你哈爾卜仍然會是蕃坊之長!”
說完,計老伯和老苟叔就站起身,舉步向外走去。
他們身後,傳來了哈爾卜憂心忡忡的聲音:“馬上封閉大門,告訴家裡所有人,三天之內,誰也不許離開宅子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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