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沅帶著藤原姬香搭乘了一艘夜行舟。
這算是一艘高檔夜行船了,船上座位分三檔,最高一檔是有艙室的,休息起來會更舒服一些。
楊沅進入艙室就休息了,藤原姬香卻坐在窗口,好奇地觀望著夜色中的大宋。
同博多港一到晚上海邊便一片漆黑不同,這運河的兩岸燈火璀璨。
一路行去,幾乎是不夜的風光。
藤原姬香在博多的鯨海神宮是神主,而博多是大宋商賈最多的地方,大宋的繁華與富庶她早就聽過了,可今日才由這夜景見之一斑。
看了許久,她才把目光投向旁邊熟睡的楊沅。
兩個人的關係非常複雜,楊沅是她的男人,至少目前,而且是唯一。
而楊沅又是她的情敵,她感覺自己對矢澤花音和椿屋小奈越來越難控製了。
並不是她們三人之間的情感淡薄了,花音和小奈能甘冒奇險為了給她“贖身”,答應去做個很可能要有去無回的刺客,就足見三人情誼之深。
她感覺漸行漸遠的是花音和小奈對她的愛情。
她能感覺到,花音和小奈看著楊沅的時候,似乎更把他看成一個男人。
可惡!這我根本沒得爭好嗎?畢竟,確實比他少了一點東西!
而且,哪怕她沒有見過第二個,藤原姬香也本能地覺得楊沅似乎有點與眾不同。
她在京都時也有許多的貴婦姊妹,在一起時未嘗沒有聽她們說過這種事情。
她們把自己的男人形容為精致的折箸,那小東西,顯然不適合用來形容楊沅。
或許,他可以和傳說中擁有“日本第一”的道鏡和尚相提並論,其物如“薦槌”。
藤原姬香現在有點不清楚自己對他的想法了,她能確定的一點是:楊沅現在沒有殺了她和花音、小奈滅口的想法。
否則的話,在花音和小奈已經受命打入赴宋使團之後,他完全可以在返回大宋的路上,把她丟進大海。
這是……因為我們三個的曲意奉迎換來的恩賜嗎?
藤原姬香有點不確定,因為她漸漸感覺,楊沅並不是一個嗜殺的男人。
可是,她直到如今也不清楚楊沅的真正身份,能參與謀劃那樣一件大事,那他的身份一定不一般吧?
姬香感覺楊沅的身份很複雜,她對楊沅的情感現在也很複雜。
她不知道在她離開之後的博多津會變成什麼樣子,她也不清楚在楊沅成功或失敗之後,她將何去何從。
她就是忘不了多子對她的奚落,忘不了多子上位時那種得意的眼神兒,忘不了她作為血統純正的藤原家的女兒,卻要向多子這個養女跪拜、受她嘲笑時的屈辱……
姬香的雙拳悄悄地握緊起來,我一定要比多子強,我一定要讓家族承認,是他們選錯了人。我,才是藤原家最優秀的女人!
呸!
男人!
嗯……藤原家最優秀的……人!
……
姬香知道臨安是大宋如今事實上的國都,也知道它被譽為不夜之城。
她很想看看這座偉大的城池,可是船到臨安,剛剛走上碼頭,她還沒有來得及看看這臨安碼頭的景致,就有幾個人迎上來,把她和楊沅請上了一輛車。
三上千雅單獨乘了一條客船,昨日白天就趕回臨安了。
此時出現的這些人,顯然就是他提前趕到臨安後做出的安排。
這些人是宋老爹正在調教的弟子。
“有求司”現在正在物色、培養人才,由宋老爹教授他們本領。
本著“在精不在多”的原則,“有求司”目前吸納的人並不多,一共隻選出了十三個人。
但是他們本來素質就很好,再有宋老爹這個背嵬軍第一斥候的調教,自然是很快就進入了狀態。
而且,他們並不是整日裡隻在山中訓練。
他們的公開身份是楊沅所屬的店鋪、飯館裡的夥計。
入世也是一種修行,楊沅不是在訓練一個單純的戰士。
這一點倒是和忍者很相像。
很多人隻看到了忍者穿著忍者服在屋脊上奔跑的那一刹那,卻不知道他們平時是如何生活的。
忍者平時展露的職業和生活狀態,就是農民、小販、調香師、廚師等等。
在這一點上,“有求司”正在訓練的這些人,與之出奇地一致。
大概有六七個人,在把楊沅和藤原姬香送上車子以後,便散入行人之中,暗中保護著輕車,駛進了仁美坊。
車子的簾兒全都放了下來,很隱秘,外邊看不到裡麵,裡麵也看不到外麵。
當車子再停下來,車把式告知已經到了地方的時候,楊沅就掏出了一塊黑布。
姬香恨恨地看了他片刻,卻也清楚自己是小胳膊擰不過大腿。
她現在就是任人魚肉的可憐人,所以她還是接過了黑布,把自己的眼睛蒙了起來。
楊沅仔細檢查了一下,才牽起她的手,把她領下了車。
車外已經沒有一人。
藤原姬香努力想要記住自己拐過幾次彎,每次走了多少步。
但她很快想到,她連在哪兒下的車都不知道,這種記憶全無用處,隻好泄氣地放棄。
她隻知道,被楊沅牽著手,直行、拐彎、上坡、下坡,最後通過一條長長的向下的通道,然後又拐來拐去走了好久,才聽到楊沅說:“到了!”